臧姑傳拘了去。
大成上上下下為她疏通關節、謀劃解脫,終究未能免罪。
臧姑受了拶指的酷刑,夾得十個手指頭上的肉都脫落了。
縣官貪婪暴戾,勒索的胃口很大。
二成拿良田作抵押借來了錢,如數繳上,兩口子這才被釋放回家。
但是債主催逼還債一天急于一天。
沒有辦法,二成隻好全把良田賣給了本村的任翁。
任翁因為這些良田半數是大成讓給二成的,就叫大成在文書上簽字。
大成到了任家,任翁見了他忽然自己說:“我是安舉人。
任某是什麼人,敢買我的家産!”又看着大成說:“冥府感念你夫妻倆孝順,因此叫我暫且回來見你一面。
”大成流着眼淚說:“父親有靈,請趕緊救我弟弟吧!”隻聽父親的聲音說:“這逆子悍婦兩口子,不值得憐惜!你快回家治辦銀子,贖回我的血汗家産。
”大成說:“我們母子僅能糊口活命,怎能得到那麼多銀子?”父親的聲音回答說:“咱家的紫薇樹下藏有銀子,可以取出來用。
”大成想再問他,任翁已不說話了;不一會兒他醒過來,茫然不知自己剛才都說了些什麼。
大成回到家如實對母親說了,母親也不怎麼相信。
臧姑一聽說這事,先早已領着好幾個人前去挖銀窖了。
可挖下去四五尺深,隻見到些磚瓦石塊,并無所謂的藏銀,便失望地回去了。
大成聽說臧姑已去挖銀窖,就告訴母親和妻子不要去看。
後來知道她沒挖到,沈氏便偷偷到那裡去看,隻見一些磚瓦石塊摻雜在土裡,也就回來了。
珊瑚接着也到了那裡,卻見土裡全是些白花花的銀錠;她喊大成去驗證,果然是銀子。
大成認為這是父親遺留的财富,不忍心私自獨吞,就招呼二成來平半分了它。
揀出來銀錠數量恰好能平均分成兩份,兄弟倆各裝了一袋帶回家去。
二成和臧姑一同檢驗銀子數量,打開袋子一看,裡面竟然裝了滿滿一下子磚頭瓦塊,兩人大驚。
臧姑懷疑二成是被大成愚弄了,讓二成去看大成的。
二成見大成把銀子堆放在桌子上,和母親共同慶賀,便把實情說給哥哥聽。
大成也十分吃驚,心裡很同情弟弟,就把桌子上的銀子全都送給了他。
二成于是高興起來,拿着銀子去還清了欠債,很感激哥哥的仁義。
可臧姑卻說:“就這件事越發知道大成的奸詐。
若不是他自己心裡有愧,誰肯把已經分到手的銀子再讓給人家呢?”二成對臧姑說的話半信半疑。
第二天,債主派仆人來到二成家,說他昨天償還的全是假銀子,将要拿着去告官。
二成夫妻聽說大驚失色,臧姑說:“怎麼樣啊!我本來就說你哥哥絕不會好到這步天地,他這是來害你呀!”二成害怕,就去哀求債主;債主的怒氣就是不消。
二成把地契給了債主,任憑他點賣,這才把原來的銀子拿回來。
仔細看了看,見銀子中有兩錠被剪斷,表面上僅裹着一韭菜葉厚的銀皮,而中間全是銅。
臧姑于是為二成出謀:留下兩錠被剪斷了的,其餘的銀子送還給大成,看他怎麼辦。
并交給二成去這麼說:“承蒙哥哥的好意屢次讓我,實在是不忍心。
我隻留下了兩錠,以見哥哥的後意。
眼下我那邊所有的财産,仍和哥哥的相等。
我也不需要更多的田地,既然已經放棄了,贖不贖的就在哥哥了。
”大成不知他的真意,還一再讓二成。
二成很堅決的推辭,大成這才收下了銀子。
大成把銀子稱了稱,比原來少了五兩多。
就叫珊瑚典當了首飾湊足了原數,帶去交付了債主。
債主懷疑還像是先前的那些假銀子,可是用剪刀把銀子剪斷驗證了一下,全是足色的紋銀,沒有一點差錯,就收下銀子,把地契還绐了大成。
二成給大成送回銀子後,以為他必定會惹出事端來的;可随後聽說地契已經贖回來了,大為驚奇。
臧姑懷疑是當初挖掘時,大成先藏起了真銀子,就氣急敗壞地到了哥哥家裡,聲色俱厲地數落诟罵。
大成這才明白了二成送還銀子的緣故。
珊瑚迎上前去笑着說:“地契本來在這裡,何用生那麼大的氣!”叫大成拿出地契交給了臧姑。
二成有天夜裡夢見父親譴責他說:“你不孝順母親不尊敬兄長,陰間的期限已近在眼前,寸土都不是自己的,你還賴着占用将作何用?”他醒來把夢告訴了臧姑,想把地還給哥哥。
臧姑反而譏笑他愚蠢。
這時二成已有了兩個男孩,大的七歲,小的三歲。
不久,大兒子生水痘死了。
臧姑這才害怕了,叫二成把地契退給哥哥。
可二成去了再三說,大成就是不收。
沒過幾天,小兒子又死了。
臧姑愈加害怕,便自己把地契送去放到了嫂子屋裡。
春季就要過去了,歸還的地裡還都荒着沒耕,大成不得已,隻好自己去耕種。
臧姑從此改變了以前的惡行,早晚都去給婆母請安,猶如孝子;對嫂子也極尊敬。
不到半年,婆母因病去世了。
臧姑哭得很恸,竟到了食水不進的程度。
她對人說道:“婆母早死,叫我不能盡孝心,是老天不許我自己贖罪啊!”後來臧姑生了十胎,但一個孩子也沒活,最後隻得過繼了哥哥的兒子為子。
夫妻二人都長壽而終。
大成和珊瑚夫婦共生了三個兒子,有兩個考中了進士。
人們都說這是他倆孝敬父母友愛兄弟的好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