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上文烹茶傳末,已于酒令中各寫身分,可謂一小鎖。
而此文又鎖何哉?不知上文芙蓉亭,以及掃雪烹茶,俱不能入春梅在坐,大是費手。
故又生一秋千,則春梅、蕙蓮皆可與金、瓶、月娘諸人齊肩并立,共占春風,毫無乘車戴笠之異也。
此系作得千秋苦心,今日始為道出,以告天下後世錦繡之子也。
大書吳月娘春晝秋千。
夫月娘,衆婦人之首也。
今當此白日,既無衣食之憂,又無柴米之累,宜首先率領衆妾勤儉宜家,督理女工,是其正道。
乃自己作俑為無益之戲,且令女婿手攬畫裙,指親羅襪,以送二妾之畫闆。
無倫無次,無禮無義,何惑乎敬濟之挾奸賣俏,乘間而入哉!天下壞事,全是自己,不可盡咎他人也。
夫敬濟一入西門家,先是月娘引之入室,得見金蓮。
後又是月娘引之入園,得采花須。
後又是西門以過實之言放其膽,以托大之意,容其奸。
今日月娘又使之送秋千,以蕩其心。
此時雖有守有志之人,猶難自必其能學柳下惠、魯男子,況夫以浮浪不堪之敬濟哉!又遇一精粗美惡兼收之金蓮哉!宜乎百醜指出矣。
金蓮、瓶兒,西門奪之于武大、花子虛手中也。
乃西門太之之時,不肯少為武大、子虛計。
至琴童、竹山,則西門不覺恨入骨髓,欲殺之割之,而心猶未釋然。
宋蕙蓮,固蔣聰之婦人也,乃來旺奸之在前,而又借西門之力之财以得之者也。
且暗中已讨雪娥一節便宜。
則今日西門慶為主者固不是,而來旺又不肯少回其意,亦必欲殺欲割西門、金蓮二人而方休。
總之人情止知私于已,而不肯忠恕也。
若肯忠恕于未謀人之先,則此惡必做作不出;即肯忠恕于已失着之後,猶可改過自修,庶幾免禍患于萬一。
若西門一往不返,卒有喪身之禍;來旺一往不返,幾有不保之戚也,噫!讀此書者,于此處當深省之,便可于淫欲世界中語聖賢學問。
寫西門之于雪娥,既察其奸,就該逐之使去,不可令其停留一日,庶足令金蓮、敬濟暗地寒心,而亦處家之正道,即來旺于此亦可少數。
乃糊塗一打便休,毫無禮法,宜乎來旺之惡愈熾,而不數日金蓮之鞋已入敬濟之手也。
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
見客入來, 襪刬金钗溜。
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右調《點绛唇》 話說燈節已過,又早清明将至。
西門慶有應伯爵早來邀請,說孫寡嘴作東,邀了郊外耍子去了。
先是吳月娘花園中,紮了一架秋千。
這日見西門慶不在家,閑中率衆姊妹遊戲,以消春困。
先是月娘與孟玉樓打了一回,下來教李嬌兒和潘金蓮打。
李嬌兒辭說身體沉重,打不的,卻教李瓶兒和金蓮打。
打了一回,玉樓便叫:“六姐過來,我和你兩個打個立秋千。
”吩咐:“休要笑。
”當下兩個玉手挽定彩繩,将身立于畫闆之上。
月娘卻教蕙蓮、春梅兩個相送。
正是:紅粉面對紅粉面,玉酥肩并玉酥肩。
兩雙玉腕挽複挽,四隻金蓮颠倒颠。
那金蓮在上面笑成一塊。
】月娘道:“六姐你在上頭笑不打緊,隻怕一時滑倒,不是耍處。
”說着,不想那畫闆滑,又是高底鞋,跐不牢,隻聽得滑浪一聲把金蓮擦下來,
】早是扶住架子不曾跌着,險些沒把玉樓也拖下來。
月娘道:“我說六姐笑的不好,隻當跌下來。
”
】因望李嬌兒衆人說道:“這打秋千,最不該笑。
笑多了,一定腿軟了,跌下來。
咱在家做女兒時,隔壁周台官家花園中紮着一座秋千。
也是三月佳節,一日他家周小姐和俺一般三四個女孩兒,都打秋千耍子,也是這等笑的不了,把周小姐滑下來,騎在畫闆上,把身子喜抓去了。
落後嫁與人家,被人家說不是女兒,休逐來家,今後打秋千,先要忌笑。
”金蓮道:“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