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已有黃昏時分,隻見夏提刑便衣坡巾,兩個伴當跟随。
下馬到于廳上叙禮,說道:“長官今日往寶莊去來?”西門慶道:“今日先茔祭掃,不知長官下降,失迎,恕罪,恕罪!”夏提刑道:“有一事敢來報與長官知道。
”因說:“咱們往那邊客位内坐去罷。
”西門慶令書童開卷棚門,請往那裡說話,左右都令下去。
夏提刑道:“今朝縣中李大人到學生那裡,如此這般,說大巡新近有參本上東京,長官與學生俱在參例。
學生令人抄了個底本在此,與長官看。
”西門慶聽了,大驚失色,急接過邸報來燈下觀看,端的上面寫着甚言詞? 巡按山東監察禦史曾孝序一本,參劾貪肆不職武官,乞賜罷黜,以正 法紀事:臣聞巡搜四方,省察風俗,乃天子巡狩之事也;彈壓官邪,振揚 法紀,乃禦史糾政之職也。
昔《春秋》載天王巡狩,而萬邦懷保,民風協 矣,王道彰矣,四民順矣,聖治明矣。
臣自去年奉命巡按山東齊魯之邦, 一年将滿,曆訪方面有司文武官員賢否,頗得其實。
茲當差滿之期,敢不 循例甄别,為我皇上陳之!除參劾有司方面官員,另具疏上請。
參照山東 提刑所掌刑金吾衛正千戶夏延齡,[艹曰羽]茸之材,貪鄙之行,久于物 議,有玷班行。
昔者典牧皇畿,大肆科擾,被屬官陰發其私。
今省理山東 刑獄,複著狼貪,為同僚之箝制。
縱子承恩冒籍武舉,倩人代考,而士風 掃地矣。
信家人夏壽監索班錢,被軍騰詈而政事不可知乎!接物則奴顔婢 膝,時人有丫頭之稱;問事則依違兩可,群下有木偶之诮。
理刑副千戶西 門慶,本系市井棍徒,夤緣升職,濫冒武功,菽麥不知,一丁不識。
縱妻 妾嬉遊街巷而帷薄為之不清;攜樂婦而酣飲市樓,官箴為之有玷。
至于包 養韓氏之婦,恣其歡淫,而行檢不修;受苗青夜賂之金,曲為掩飾,而贓 迹顯著。
】此二臣者,皆貪鄙不職,久乖清議,一刻不可居任者也。
伏望聖 明垂聽,敕下該部,再加詳查。
如果臣言不謬,将延齡等亟賜罷斥,則官 常有賴而俾聖德永光矣。
西門慶看了一遍,唬的面面相觑,默默不言。
夏提刑道:“長官,似此如何計較?”西門慶道:“常言: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事到其間,道在人為。
少不的你我打點禮物,早差人上東京央及老爺那裡去。
”
】于是,夏提刑急急作辭,到家拿了二百兩銀子、
】兩把銀壺。
西門慶這裡是金鑲玉寶石鬧妝一條、三百兩銀子。
】夏家差了家人夏壽,西門慶這裡是來保,将禮物打包端正,西門慶寫了一封書與翟管家,兩個早雇了頭口,星夜往東京幹事去了,不題。
且表官哥兒自從墳上來家,夜間隻是驚哭,不肯吃奶。
】但吃下奶去就吐了。
慌的李瓶兒走來告訴月娘,月娘道:“我那等說,還未到一周的孩子,且休帶他出城門去。
濁漒貨他生死不依,隻說:‘今日墳上祭祖為甚麼來?不教他娘兒兩個走走!’隻象那裡攙了分兒一般,睜着眼和我兩個叫。
如今卻怎麼好?”李瓶兒正沒法兒擺布。
況西門慶又因巡按參了,和夏提刑在前邊說話,往東京打點幹事,心上不遂,家中孩子又不好。
】
】月娘使小厮叫劉婆子來看,又請小兒科太醫,開門阖戶,亂了一夜。
劉婆子看了說:“哥兒着了些驚氣入肚,又路上撞見五道将軍。
不打緊,買些紙兒退送退送就好了。
”又留了兩服朱砂丸藥兒,用薄荷燈心湯送下去,那孩兒方才甯貼睡了一覺,不驚哭吐奶了。
隻是身上熱還未退,李瓶兒連忙拿出一兩銀子,教劉婆子備紙去。
後又帶了他老公,
】還和一個師婆來,在卷棚内與哥兒燒紙跳神。
那西門慶早五更打發來保、夏壽起身,就亂着和夏提刑往東平府胡知府那裡打聽提苗青消息去了。
吳月娘聽見劉婆說孩子路上着了驚氣,甚是抱怨如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