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于四十九回内,即安一梵僧施藥,蓋為死瓶兒、西門之根。
而必于諸人中先死二人者,見瓶之罄矣,凡百骸四肢,其能免乎?故前五十回,漸漸熱出來;此後五十四,又漸漸冷将去,而于上四十九回插入,卻于此回特為玳安一描生面,特特為一百回對照也。
不然作得有此閑筆,為玳安叙家常乎? 此回特寫王六兒與瓶兒試藥起,蓋為瓶兒伏病死之由,亦為西門伏死于王六兒之由也。
恐再着金蓮,一回中難寫,故接手又寫下一回品玉之金蓮也。
文字用意之處,井井如此。
而人不看,奈何奈何! 瓶兒之死,伏于試藥,不知官哥之死,亦伏于此。
看其特特将博浪鼓一點,而後文暑物之哭,遙遙相照矣。
夫博浪鼓一戲物耳,一見而官哥生矣,再現而官哥不保矣。
至睹物之哭,乃一點前數回之金針結穴耳。
其細密如此。
此回入一薛姑子,見萬奔中有雪來說法,其凋零之象不言可知。
故此回又借薛姑子全收拾杏梅等一切春色,而薛姑子特于梵僧相對也。
信乎!此回文字乃作者欲收拾以上筆墨,作下五十回結果之計也。
上五十回是因,下五十回是果。
上文特起:—苗員外之因,何也?蓋以前西門諸惡皆是貪色,而财宇上的惡尚未十分。
惟有苗青一事,則貪财之惡,與毒武大、死子虛等矣。
而來保、韓道國自苗青處來,拐财同去,真是一線不差。
天理不爽如此! 篇末又為孝哥作引。
寫得如此行徑,月娘之醜之惡,已盡情不堪矣。
催促少年郎,先去睡,鴛衾圖暖。
須臾整頓蝶蜂情,脫羅裳、恣情無限。
留着帳前燈,時時看伊嬌面。
——右調《菊花心》 話說那日李嬌兒上壽,觀音庵王姑子請了蓮花庵薛姑子來,又帶了他兩個徒弟妙鳳、妙趣。
再加一薛姑父。
夫遇妙趣之縫安得不洩。
洩入趣縫安能不妙乎!】月娘知道他是個有道行的姑子,連忙出來迎接。
見他戴着清淨僧帽,披着茶褐袈裟,剃的青旋旋頭兒,生得魁肥胖大,沼口豚腮。
】進來與月娘衆人合掌問訊,慌的月娘衆人連忙行禮。
見他鋪眉苫眼,拿班做勢,口裡咬文嚼字,
】一口一聲隻稱呼他“薛爺”。
他便叫月娘是“在家菩薩”,或稱“官人娘子”。
月娘甚是敬重他。
那日大妗子、楊姑娘都在這裡,月娘擺茶與他吃,菜蔬點心擺了一大桌子,比尋常分外不同。
兩個小姑子妙趣、妙鳳才十四五歲,生的甚是清俊,就在他旁邊桌頭吃東西。
吃了茶,都在上房内坐的。
聽着他講道說話。
隻見書童兒前邊收下家活來,月娘便問道:“前邊那吃酒肉的和尚去了?”書童道:“剛才起身,爹送出他去了。
”吳大妗子因問:“是那裡請來的僧人?”月娘道:“是他爹今日與蔡禦史送行,門外寺裡帶來的一個和尚,酒肉都吃的。
他求甚麼藥方,與他銀子也不要,錢也不受,誰知他幹的甚麼營生!”那薛姑子聽見,便說道:“茹葷、飲酒這兩件事也難斷。
倒是俺這比丘尼還有些戒行,他漢僧們那裡管!《大藏經》上不說的,如你吃他一口,到轉世過來須還他一口。
”吳大妗子聽了,道:“象俺們終日吃肉,卻不知轉世有多少罪業!”薛姑子道:“似老菩薩,都是前生修來的福,
】享榮華,受富貴。
譬如五谷,你春天不種下,到那有秋之時,怎望收成?”這裡說話不題。
且說西門慶送了胡僧進來,隻見玳安悄悄說道:“頭裡韓大嬸使了他兄弟來請爹,說今日是他生日,請爹好歹過去坐坐。
”西門慶得了胡僧藥,心裡正要去和婦人試驗,不想來請,正中下懷,即吩咐玳安備馬,使琴童先送一壇酒去。
于是迳走到金蓮房裡
】取了淫器包兒,便衣小帽,帶着眼紗,玳安跟随,徑往王六兒家來。
下馬到裡面,就吩咐:“留琴童兒伺候,玳安回了馬家去。
等家裡問,就說我在獅子街房子裡算帳哩。
”玳安應諾,騎馬回家去了。
王六兒出來與西門慶磕了頭,在旁邊陪坐,說道:“無事,請爹過來散心坐坐。
又多謝爹送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