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金蓮之行,實伯仲桂姐,而二尼之淫,又深罪月娘也。
此回章法,全是相映。
如品玉之先,金蓮起身來,為月娘所譏;後文鬥葉之先,金蓮起身又為月娘所譏是也。
品玉時,以春梅代脫衣始,以春梅代穿衣結;鬥葉子,以瓶兒同出儀門始,以同瓶兒回房結 ;又是兩兩相映。
黃、安二主事來拜是實,宋禦史送禮是虛,又兩兩相映也。
此書至五十回以後,便一節節冷了去。
今看他此回,先把後五十回冷局的大頭緒一一題清。
如開首金蓮兩舌,伏後文官哥、瓶兒之死;李三、黃四諄諄借帳,伏後文賴帳之由;李桂姐伏王三官、林太大;來保、王六兒飲酒一段,伏後文二人結親,拐财背主之故;郁大姐伏申二姐;品玉伏西門之死;而鬥葉子伏敬濟之飄零;二尼講經,伏孝哥之幻化。
蓋此一回,又後五十回之樞扭也。
梵僧為諸淫婦而現身,乃王六兒先試,瓶兒次之,金蓮又次之,玉樓、月娘又次之。
然則春梅獨遺寵愛乎?不知于金蓮未試之先,已先寫了春梅也。
夫必寫梵僧者,非此不能死西門也。
必寫金、瓶、梅之試之者,所以極其惡也。
而王六兒獨占頭籌者,又為貪欲喪命地也。
桂姐必寫其私接王三官,所以刺西門之愚也。
必寫為之東京求情,蓋為上壽之引線也。
夫東京上壽,必用桂姐引者,所以點明桂姐一段公案也。
何則?蓋桂姐,西門、月娘之幹女也。
作者本意寫一趨炎認女之桂姐,蓋特特為趨炎認子之人寫照也。
趨炎認子,西門之于蔡京,固此類也。
以類引類,必用桂姐,而為女為子之間,亦大可恥矣。
況平王三官,又西門後日之假子也。
以三官之假子,配桂姐之幹女,又假兄妹幹手足也。
乃假子終奸幹父之幹女而不知悔,于父且奸幹子之親娘而不知非,身以淫娼浪子為假子女而不羞,已且辱身敗行,又假子于人,而恐不得。
其狗彘之行,臭味本自相投,故此回必寫桂姐,為下文東京假子之引,而上文必寫桂姐之趨炎認女也。
上一回寫瓶兒試藥,為後文病源,此文又能于百忙中金蓮品玉内寫一打貓,為官哥死案。
文字精細之針線如此。
寫一薛姑子,見得雪月落于空寂,而又一片冷局才動頭也。
瘦損纖腰寬翠帶,淚流粉面落金钿。
薄幸惱人愁切切,芳心缭亂恨綿綿。
何時借得東風便,刮得檀郎到枕邊。
話說潘金蓮見西門慶拿了淫器包兒,與李瓶兒歇了,足惱了一夜沒睡,
】懷恨在心。
到第二日,打聽西門慶往衙門裡去了,老早走到後邊對月娘說:“李瓶兒背地好不說姐姐哩!
】說姐姐會那等虔婆勢,喬坐衙,别人生日,又要來管。
‘你漢子吃醉了進我屋裡來,我又不曾在前邊,平白對着人羞我,望着我丢臉兒。
交我惱了,走到前邊,把他爹趕到後邊來。
落後他怎的也不在後邊,還到我房裡來了?我兩個黑夜說了一夜梯己話兒,
】隻有心腸五髒沒曾倒與我罷了。
’”
】這月娘聽了,如何不惱!因向大妗子、孟玉樓說:“你們昨日都在跟前看着,
】我又沒曾說他甚麼。
小厮交燈籠進來,我隻問了一聲:‘你爹怎的不進來?’小厮倒說:‘往六娘屋裡去了。
’我便說:‘你二娘這裡等着,恁沒槽道,卻不進來!’論起來也不傷他,怎的說我虔婆勢,喬坐衙?我還把他當好人看成,原來知人知面不知心,那裡看人去?
】
】幹淨是個綿裡針、肉裡刺的貨,還不知背地在漢子跟前架甚麼舌兒哩!
】怪道他昨日決烈的就往前走了。
】傻姐姐,那怕漢子成日在你屋裡不出門,不想我這心動一動兒。
】一個漢子丢與你們,
】随你們去,守寡的不過。
】想着一娶來之時,賊強人和我門裡門外不相逢,那等怎的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