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是孩子沒個燈兒。
」月娘道:「頭裡進門,我教他抱的房裡去,恐怕晚了。
」小玉道:「頭裡如意兒抱着他,來安兒打着燈籠送他來。
」李瓶兒道:「這等也罷了。
」于是作辭月娘,回房中來。
隻見西門慶在屋裡,官哥兒在奶子懷裡睡着。
因說:「是你如何不對我說,就抱了他來?」如意兒道:「大娘見來安兒打着燈籠,就趁着燈兒來了。
哥哥哭了一回,纔拍着他睡着了。
」西門慶道:「他尋了這一回,纔睡了。
」李瓶兒說畢,望着他笑嘻嘻說道:「今日與孩子定了親,累你。
我替你磕個頭兒。
」于是插燭也似磕下去。
喜歡的西門慶滿面堆笑,連忙拉起來做一處坐的。
一面令迎春擺上酒兒,兩個這屋裡吃酒。
且說潘金蓮到房中,使性子,沒好氣。
明知西門慶在李瓶兒這邊,一經因秋菊開的門遲了,進門就打兩個耳刮子。
高聲罵道:「賊淫婦奴才,怎的叫了恁一日不開?你做什麼來折兒。
我且不和你答話。
」于是走到屋裡坐下。
春梅走來磕頭遞茶。
婦人問他:「賊奴才,他在屋裡做什麼來?」春梅道:「在院子裡坐着來。
他叫了我那等推他還不理。
」婦人道:「我知道他和我兩個毆業,黨太尉吃匾食,他也學人照樣兒行事,欺負我!」待要打他,又恐西門慶在那屋裡聽見;不言語,心中又氣。
一面卸了濃妝,春梅與他搭了鋪,上床就睡了。
到次日,西門慶衙門中去了。
婦人把秋菊教他頂着大塊柱石跪在院子裡。
跪的他梳了頭,教春梅扯了他褲子,拏大闆子要打他。
那春梅道:「好幹淨的奴才,教我扯褲子,倒沒的污濁了我的手!」走到前邊,旋叫了畫童兒小厮,扯去秋菊底衣。
婦人打着他罵道:「賊奴才淫婦,你從幾時就恁大來!别人興你,我卻不興你。
姐姐,你知我見的,将就膿着些兒罷了。
平白撐着頭兒,逞什麼強!姐姐,你休要倚着。
我到明日洗着兩個眼兒,看着你哩!」一面罵着又打,打了大罵。
打的秋菊殺豬也似叫。
李瓶兒那邊纔起來,正看着奶子官哥兒打發睡着了,又諕醒了。
明明白白聽見金蓮這邊打丫鬟,罵的言語兒妨頭,聞一聲兒不言語,諕的隻把官哥兒耳朵握着。
一面使繡春:「去對你五娘說,休打秋菊罷。
哥兒纔吃了些奶睡着了。
」金蓮聽了,越發打的秋菊狠了。
罵道:「賊奴才!你身上打着一萬把刀子,這等叫饒!我是恁性兒,你越叫,我越打!莫不為你,拉斷了路行人?人家打丫頭,也來看着?你好姐姐對漢子說,把我别變了罷!」李瓶兒這邊分明聽見指罵的是他,把兩隻手氣的冷,忍氣吞聲,敢怒而不敢言。
早辰茶水也沒吃,摟着官哥兒在炕上就睡着了。
等到西門慶衙門中回家,入房來看官哥兒。
見李瓶兒哭的眼紅紅的,睡在炕上,問道:「你怎的這咱還不梳頭收拾?上房請你說話。
你怎猱的眼恁紅紅的?」李瓶兒也不題金蓮那邊指罵之事,隻說我心中不自在。
西門慶告說:「喬親家那裡送你的生日禮來了。
一疋尺頭,兩壇南酒,一盤壽桃,一盤壽面,四樣嗄飯;又是哥兒近節的兩盤元宵,四盤蜜食,四盤細菓,兩挂珠子吊燈,兩座羊皮屏風燈,兩疋大紅官段,一頂青段〈扌寨〉的金八吉祥帽兒,兩雙男鞋,六雙女鞋。
咱家倒還沒往他那裡去,他又早與咱孩兒近節來了。
如今上房的請你計較去。
隻他那裡使了個孔嫂兒和喬通押了禮來。
大妗子先來了,說明日喬親家母不得來,直到後日纔來。
他家有一門子做皇親的喬五太太,聽見和咱門做親,好不喜歡,到十五日也要來走走。
咱少不得補個帖兒請去。
」李瓶兒聽了,方慢慢起來梳頭。
走到後邊,拜了大妗子。
孔嫂兒正在月娘房裡待茶,禮物都擺明間内,都看了。
一面打發回盒起身,與了孔嫂兒、喬通每人兩方手帕,五錢銀子,寫了回帖。
又差人補請帖,送與喬太太去了。
正是:
「但将鐘鼓悅和愛, 好把犬羊為國羞。
」
有詩為證:
「西門獨富太驕矜, 襁褓孩童結做親;
不獨資财如糞土, 也應嗟歎後來人。
」
畢竟未知後來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