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住,即便星夜回去。
」因問:「你在楊州那裡?」苗青磕頭道:「小的在楊州城内住。
」西門慶分付後邊拿了茶來,那苗青在松樹下立着吃了,磕頭告辭回去。
又叫回來問:「下邊原解的,你都與他說了不曾說?」苗青道:「小的外邊人說停當了。
」西門慶分付:「既是說了,你即回家。
」那苗青出門,走到樂三家收拾行李,還剩一百五十兩銀子。
苗青拿出五十兩來并餘下幾疋段子,都謝了樂三夫婦。
五更替他雇長行牲口,起身往楊州去了。
正是:
「忙忙如喪家之狗, 急急似漏網之魚。
」
不說苗青逃出性命不題,單表西門慶、夏提刑從衙門中散了出來,并馬而行。
走到大街口上,夏提刑要作辭分路。
西門慶在馬上舉着馬鞭兒說道:「長官不棄,降到舍下一叙。
」把夏提刑邀到家來。
門首同下了馬,進到廳上叙禮。
請入卷棚内,寬了衣服,左右拿茶上來吃了。
書童、玳安走上,安放卓席擺設。
夏提刑道:「不當閑來打攪長官。
」西門慶道:「豈有此理!」須臾兩個小厮,用方盒拿了小菜,就在傍邊擺下,各樣雞啼、鵝、鴨、鮮魚下飯,就是十六碗。
吃了飯,收了家火去,就是吃酒的各樣菜蔬出來。
小金把锺兒、銀台盤兒,金鑲象牙筯兒。
飲酒中間,西門慶慢慢題起苗青的事來:「這厮昨日央及了個士夫,再三來對學生說,又饋送了些禮在此。
學生不敢自專,今日請長官來,與長官計議。
」于是把禮帖遞與夏提刑。
夏提刑看了,便道:「恁憑長官尊意裁處。
」西門慶道:「依着學生,明日隻把那個賊人真贓送過去罷,也不消要這苗青。
那個原告小厮安童,便收領在外。
待有了苗天秀屍首,歸給未遲。
禮還送到長官處。
」夏提刑道:「長官這些意就不是了。
長官見得極是,此是長官費心一場,何得見讓于我?斷然使不得!」彼此推辭了半日,西門慶不得已,還把禮物兩家平分了,裝了五百兩在食盒内。
夏提刑下席來,也作揖謝說道:「既是長官見愛,我學生再辭,顯的迂闊了。
盛情感激不盡,實為多愧!」又領了幾杯酒,方纔告辭起身。
這裡西門慶随即就差玳安拿了盒,還當酒擡送到夏提刑家。
夏提刑親在門上收了。
拿回帖,又賞了玳安二兩銀子,兩名排軍四錢,俱不在話下。
常言道:「火到豬頭爛,錢到公事辦。
」且說西門慶、夏提刑已是會定了,次日到衙門裡升廳,那提孔節級,并緝捕觀察,都被樂三替苗青上下打點停當了。
擺設下刑具,監中提出陳三、翁八,審問情由,隻是供稱:「跟伊家人苗青同謀。
」西門慶大怒,喝令:「左右與我用起刑來!你兩個賊人,專一積年在江河中,假以舟緝裝載為名,實是劫幫鑿漏,邀截客旅,圖财緻命。
見有這個小厮供稱是你等持刀戮死苗天秀波中,又将棍打傷他落水。
見有他主人衣服存證,你如何抵頭賴别人?」因把安童提上來,問道:「是誰剌死你主人,推在水中來?」安童道:「某日夜至三更時分,先是苗青叫有賊,小的主人出船艙觀看,被陳三一刀戮死,推在水中。
小的便被翁八一棍打落水中,纔得逃出性命。
苗青并不知下落。
」西門慶道:「據這小厮所言,就是實話。
汝等如何展轉得過?」于是每人兩夾棍、三十根頭,打的胫骨皆碎,殺豬也似叫動。
他一千兩贓貨,已追出大半。
餘者花費無存。
這裡提刑連夜做了文書,歇過贓貨,申詳東平府。
府尹胡師文,又與西門慶相交,照依原行文書,疊成案卷,将陳三、翁八問成強盜殺人斬罪。
隻把安童保領在外聽候。
有日走到東京投到開封府黃判通衙内,具訴苗青情:「奪了主人家事,使錢提刑,除了他名字出來。
主人冤仇,何時得報?」黃通判聽了,連夜修書,并他訴狀封在一處,與他盤費,就着他往巡按山東察院裡投下。
這一來,管教苗青之禍,從頭上起,西門慶往時做過事,今朝沒興一齊來!有詩為證:
「善惡從來畢有因, 吉兇禍福并肩行;
平生不作虧心事, 夜半敲門不乞驚!」
畢竟未知後來何如,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