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飯碗,摟抱在懷,隻顧唾哕,與他收驚。
那貓還來趕着他要撾,被迎春打出外邊去了。
如意兒實承望孩子搐過一陣好了。
誰想隻顧常連;一陣不了,一陣搐起來。
李瓶兒入在後邊。
一面使迎春:「後邊請娘去,哥兒不好了,風搐着哩,叫娘快來!」那李瓶兒不聽便罷。
聽了,正是:
「驚損六葉連肝肺, 諕壞三毛七孔心。
」
連月娘慌的兩步做一步,走徑撲到房中。
見孩子搐的兩隻眼直往上吊,通不見黑眼睛珠兒,口中白沫流出,咿咿猶如小雞叫,手足皆動。
一見,心中猶如刀割相侵一般,連忙摟抱起來,臉搵着他嘴兒,大哭道:「我的哥哥,我出去好好兒,怎麼的搐起來!」迎春與奶子悉把被五娘房裡貓所諕一節說了。
那李瓶兒越發哭起來,說道:「我的哥哥,你緊不可公婆意,今日你隻當脫不了,打這條路兒去了!」月娘聽了,一聲兒沒言語。
一面叫将金蓮來問他說:「是你屋裡的貓諕了孩子。
」金蓮問:「是誰說的?」月娘指着:「是奶子和迎春說來。
」金蓮道:「你着這老婆子這等張睛!俺貓在屋裡好好兒的卧着不是?你每亂道,怎的把孩子諕了,沒的賴人起來!爪兒隻揀軟處捏,俺每這屋裡是好纏的!」月娘道:「他的貓,怎得來這屋裡?」迎春道:「每常也來這邊屋裡走跳。
」那金蓮接過來道:「早時你說,每常怎的不撾他?可可今日兒就撾起來?你這丫頭,也跟着他恁張眉瞪眼兒六說白道的!将就些兒罷了,怎的要把弓兒扯滿了,可可兒俺每自恁沒時運來!」于是使性子抽身往房裡去了。
看官聽說:常言道:「花枝葉下猶藏刺,人心怎保不懷毒?」這潘金蓮平日見李瓶兒從有了官哥兒,西門慶百依百随,要一奉十,每日争姘競寵,心中常懷嫉妒不平之氣。
今日故行此陰謀之事,馴養此貓。
必欲諕死其子,使李瓶兒寵衰,教西門慶複親于己。
就如昔日屠岸賈養神獒害趙盾丞相一般。
正是:
「湛湛青天不可欺, 未曾舉意早先知;
休道眼前無報應, 古往今來放過誰?」
月娘衆人見孩子隻顧搐起來,一面熬姜湯灌他。
一面使來安兒快叫劉婆去。
不一時劉婆子來到,看了脈息,隻顧跌腳,說道:「此遭驚諕重了,是驚風,難得過來。
」急令快熬燈心薄荷湯金銀湯。
取出一丸金箔丸來,向锺兒内研化,牙關緊閉。
月娘連忙拔下金簪兒來,撬開口灌下去:「過得來便罷。
如過不來,告過主家奶奶,必須要灸幾蘸纔好。
」月娘道:「誰敢躭?必須還等他爹來,問了他爹。
不然灸了,惹他來家吆喝。
」李瓶兒道:「大娘,救他命罷!若等來家,隻恐遲了。
惹是他爹罵,等我承當就是了。
」月娘道:「孩兒是你的孩兒,随你灸。
我不敢張主。
」當下劉婆子把官哥兒眉攢脖根,兩手關尺并心口,共灸了五蘸,放他睡下。
那孩子昏昏沉沉,直睡到日暮時分,西門慶來家,還不醒。
那劉婆見西門慶來家,月娘與了他五錢銀子藥錢,一溜煙從夾道内出去了。
西門慶歸到上房,月娘把孩子風搐不好,對西門慶說了。
西門慶連忙走到前邊來看視。
見李瓶兒哭的眼紅紅的,問:「孩兒怎的風拍起來?」李瓶兒來滿眼落淚,隻是不言語。
問丫頭、奶子,都不敢說。
西門慶又見官哥兒手上皮兒去了,灸的滿身火艾。
心中瞧噪,又走到後邊問月娘。
月娘隐瞞不住,隻得把金蓮房中貓驚諕之事說了:「劉婆子剛纔看,說是急驚風。
若不針灸,難過得來。
若等你來,又恐怕遲了。
他娘母子主張,教他灸了孩兒身上五蘸。
纔放下他睡了,這半日還未醒。
」西門慶不聽便罷,聽了此言,三屍暴跳,五髒氣沖;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
直走到潘金蓮房中,不由分說,尋着貓提溜着腳,遠向穿廊望石台基輪起來隻一捽,隻聽響喨一聲,腦漿迸萬朵桃花,滿口牙零擒碎玉。
正是:
「不在陽間擒鼠耗, 卻歸陰府作狸仙。
」
那潘金蓮見他拏出貓去捽死了,坐在炕上風紋也不動。
待西門慶出了門,口裡喃喃吶吶罵道:「賊作死的強盜,把人妝出去殺了纔是好漢!一個貓兒礙得你〈口床〉屎,亡神也似走的來捽死了。
他到陰司裡,明日邊問你要命,你慌怎的!賊不逢好死變心的強盜!」這西門慶走到李瓶兒房裡,因說奶子、迎春:「我教你好生看着孩兒,怎的教貓諕了他,把他手也撾了?又信劉婆子那老淫婦,平白把孩子灸的恁樣的!若好便罷;不好,把這老淫婦拏到衙門裡,與他個兩拶!」李瓶兒道:「你着孩兒緊日不得命,你又是恁樣的。
孝順是兒家,他也巴不得要好哩。
」當下李瓶兒隻指望孩兒好來。
不料被艾火把風氣反于内,變為慢風。
内裡抽搐的腸肚兒皆動,尿屎皆出。
大便屙出五花顔色,眼目忽睜忽閉,中朝隻是昏沉不省,奶也不吃了。
李瓶兒慌了,到處求神問蔔打卦,皆有兇無吉。
月娘瞞着西門慶有請劉婆子來家調神。
又請小兒科太醫來看,都用接鼻散試之。
若吹在鼻孔内打鼻涕,還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