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債不了。
輪着我今生今世,為你眼淚也抛流不盡。
每日家另膽提心,費殺了我心!從來我又不曾坑人陷人,蒼天如何恁不睜眼!非是你無緣,必是我那些兒薄〈亻辛〉,撇的我面撲着地,樹倒無陰。
來的竹籃打水勞而無效。
叫了一聲痛腸的嬌生,奴情願和你陰靈路上,一處兒行!」
當下李瓶兒哭了一回,把官哥兒擡出停在西廂房内。
月娘向西門慶計較:「還對親家那裡,并他師父廟裡說聲去。
」西門慶道:「他師父廟裡,明早去罷。
」一面使玳安往喬大戶家說了。
一面使人請了徐陰陽來批書。
又拏出十兩銀子與贲四,教他快擡了一付平頭杉闆,令匠人随即攢造了一具小棺椁兒,就要入殓。
喬宅那裡一聞來報,随即喬大戶娘子就坐轎子,進門來就哭。
月娘衆人都陪着大哭了一場,告訴前事一遍。
不一時說了陰陽徐先生來到,看了說道:「哥兒還是正申時永逝。
」月娘分付出世,教與他看看黑書。
徐先生搯指,尋複又檢閱了陰陽秘書,瞧了一回:「哥兒生時八字,生于政和丙申六月廿三日申時,卒于政和丁酉八月廿三日申時。
月令丁酉,日幹壬子,犯天地重春。
本家都要忌,忌哭聲。
親人不忌。
入殓之時,蛇龍鼠兔四生人,避之則吉。
又黑書上雲:『壬子日死者,上應寶瓶宮,下臨齊地。
』他前生曾在兖州蔡家作男子。
曾倚力奪人财物,吃酒落魄,不敬天地六親。
橫事牽連,遭氣寒之疾。
久卧床席,穢污而亡。
今生為小兒,亦患風痫之疾。
十日前被六畜驚去魂魄,又犯土司太歲,先亡攝去魂死。
托生往鄭州王家為男子。
後作千戶,壽六十八歲而終。
」須臾,徐先生看了黑書:「請問老爹,明日出去,或埋或化?」西門慶道:「明日如何出得?出三日,念了經,到五日出去,墳上埋了罷。
」徐先生道:「二十七日丙辰,合家本命都不犯。
宣正午時掩土。
」批畢書,一面就收拾入殓。
已有三更天氣。
李瓶兒哭着往房中尋出他幾件小道衣、道髻、鞋襪之類,替他安放在棺椁内。
釘了長命釘,合家大小又哭了一場,打發陰陽去了。
次日,西門慶亂着,也沒往衙門中去。
夏提刑打聽得知,早晨衙門散時,就來吊問緻赙慰懷。
又差人對吳道官廟裡說知。
到三日,請報恩寺八衆僧人在家誦經。
吳道官廟裡并喬大戶家,俱備折卓三牲來祭奠。
吳大舅、沈姨夫,門外韓姐夫、花大舅,都有三牲祭卓來燒布。
應伯爵、謝希大、溫秀才、常時節、韓道國、甘出身、贲地傳、李智、黃四都鬬了分資,晚夕來與西門慶宿伴。
打發僧人去了,叫了一起提偶的,先在哥兒靈前祭畢。
然後西門慶在大廳上放卓席,管待衆人。
那日院中李桂姐、吳銀兒并鄭月兒三家,都有人情來上布。
李瓶兒思想官哥兒,每日黃恹恹,連茶飯兒都懶待吃。
題起來,隻是哭涕,把喉音都哭啞了。
西門慶怕他思想孩兒,尋了拙智,白日裡分付奶子、丫鬟和吳銀兒相伴他,不離左右。
晚夕西門慶一連在他房中,歇了三夜,枕上百般解勸。
薛姑子夜間又替他念楞嚴經解冤呪,勸他休要哭了:「經上不說的好:『改頭換面輪回去,來世機緣莫想他。
』當來世他不是你的兒女,都是宿世冤家債主托出來,化财化目,騙劫财物。
或一歲而亡,二歲而亡,三六九歲而亡。
一日一夜,萬死萬生。
陀羅經上不說的好:昔日有一婦人,常持佛頂心陀羅經,日以供養不缺。
乃子三年之前,曾置毒藥,殺害他命。
此冤家不争離于前後,欲求方便,緻殺其母。
遂以托蔭此身,向母胎中,抱母心肝,令母至生産之時,分解不得,萬死千生。
及至生産下來,端正如法。
不過兩歲,即便身亡。
母思憶之,痛切号哭。
遂即把他孩兒,抛向水中。
此是三遍托蔭此身向母腹中,欲求方便,緻殺其母。
至第三遍,準前得生,向母胎中,百千計較,抱母心肝,令其母千生萬死,悶絕叫喚。
準前得生下,特地端嚴,相見具足。
不過兩歲,又以身亡,母既見之,不覺放聲大哭。
是何惡業因緣?準前把孩兒直至江邊,已經數時,不忍抛棄。
感得觀世音菩薩,遂化作一僧,身披百衲,直至江邊。
乃謂此婦人曰:『不用啼哭。
此非是你男女,是你三生前冤家,三度托生,欲殺母不得。
為緣你常持誦佛頂心陀羅經,并供養不缺,所以殺汝不得。
若你要見這冤家,但随貧僧手指看之。
』道罷,以神通力一指,其兒遂化作一夜叉之形,向水中而立。
報言:『緣汝曾殺我來,我今故來報冤。
蓋緣汝有大道心,常持佛頂心陀羅經,善神日夜擁護,所故殺汝不得。
我已蒙觀世音菩薩受度了,從今永不與汝為冤。
』道畢,沉水中不見。
此女人兩淚交流,禮拜菩薩。
歸家益修善事,後壽至九十七歲而終,轉女成男。
不該我貧僧說,今你這兒子,必是宿世冤家,托來你蔭下,化目化财,要惱害你身。
為緣你供養修時,那舍了此經一千五百卷,有此功行,他投害你不得,今此離身,到明日再生下來,纔是你兒女。
」這李瓶兒聽了,終是愛緣不斷。
但題起來,辄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