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這裡早先預備酒席,準在十八日迎請。
」西門慶收入明白,與了來人一兩銀子,打柬,打發回去。
随即兌銀與贲四、來興兒,定卓面,粘菓品,買辦整理,不必細說。
因向應伯爵說:「自從他不好起,到而今,我再沒一日兒心閑。
剛剛打發喪事兒出去了,又鑽出這等勾當來,教我手忙腳亂。
」伯爵道:「這個哥不消抱怨,你又不曾掉攬他,他上門兒來央煩你。
雖然你這席酒,替他賠幾面銀子。
到明日休說朝廷一位欽差,殿前大太尉來咱家坐一坐,說是山東一省官員,并巡撫巡按人馬散級,也與咱門戶添許多光輝,壓好些仗氣。
」西門慶道:「不是此說。
我承望他到二十已外也罷,不想十八日就迎接,忒促急促忙。
這十六日又是他五七,我前日已與了吳道官寫法銀子去了,如何又改?不然雙頭火杖,都擠在一處,怎亂得過來?」應伯爵道:「這個不打緊,我算來嫂子是九月十七日沒了,此月二十一日正是五七。
你十八日擺了酒,二十日與嫂子念經也不遲。
」西門慶道:「你說的是了,我如今就使小厮回吳道官改日子去。
」伯爵道:「哥我又一件,如今趁着來京黃真人在廟裡住,朝廷差他來泰安州進金鈴吊挂禦香,建七晝夜羅天大醮。
趁他未起身,倒好教吳道官請他那日來做高功,領行法事。
咱圖他這個名聲,也好看。
」西門慶道:「自說這黃真人有利益,少不的那日來堂添二十四衆道士,做一晝夜齋事。
争奈吳道官齋日受他祭禮,出殡又起動他懸真,道童送殡。
沒的酬謝他,教他念這個經兒表意而已。
今又請黃真人主行,都不難為他?」伯爵道:「齋一般還是他受,隻教他請黃真人做高功就是了。
哥隻是多費幾兩銀子,為嫂子,沒曾為了别人。
」西門慶一面教陳經濟寫帖子,又多封了五兩銀子寫法,教他早請黃真人,改在二十日念經。
二十四衆道士,水火煉度一晝夜。
即令玳安騎頭口回去了。
西門慶打發伯爵去訖,進入後邊,隻見吳月娘說:「贲四嫂買了兩個盒兒,他女兒長姐定與人家,來磕頭。
」西門慶便問:「誰家?」贲四娘子穿着藍絒紬襖兒,白絹裙子,青段披襖;他女兒穿着大紅段襖兒,黃紬裙子,戴着花翠,插燭向西門慶磕了四個頭。
月娘在傍說:「咱也不知道。
原來這孩子與了夏大人房裡擡舉,昨日纔相定下,這二十四日就要娶過門,隻得了他三十兩銀子。
論起來這子倒也好身量,不相十五歲,倒有十六七歲的。
多少時不見,就長的成成的!」西門慶道:「他前日在酒席上和我說,要擡舉兩個孩子學彈唱。
不知你家孩子與了他。
」于是教月娘讓在房内,擺茶留坐。
落後李嬌兒。
孟玉樓、潘金蓮、孫雪娥、大姐卻來見禮陪坐。
臨走,西門慶、月娘與了一套重絹衣服,一兩銀子,李嬌兒衆人都有與花翠汗巾脂粉之類。
晚上玳安回話:「吳道官收了銀子,知道了。
黃真人還在廟裡住,過二十頭纔回東京去,十九日早來鋪設壇場。
」西門慶次日家中廚役落作,治辦酒席,務要齊整。
大門上紮七級彩山,廳前五級彩山。
十七日宋禦史差委兩員縣官來觀看筵席。
廳正面屏開孔雀,地匝氍毹。
都是錦繡卓帏,妝花椅甸。
黃太尉便是肘件大飯簇盤,定勝方糖,五老豐堆高頂,吃看大插卓觀席。
兩張小插卓,是巡撫、巡按陪坐。
兩邊布按三司,有卓席列坐。
其餘八府官,都在廳外棚内兩邊,隻是五菓五菜平頭卓席。
看畢,西門慶待茶,起身回話去了。
到次日,撫按率領多官人馬,早迎到船上,張打黃旗「欽差」二字,捧省勅書,在頭裡走。
地方統制、守禦、都監、團練,各衛掌印武官,皆戎服甲冑,各領所部人馬圍随。
藍旗纓鎗,叉槊儀杖,擺數裡之遠。
黃太尉穿大紅五彩雙挂繡蟒,坐八擡八簇銀頂暖轎,張打茶褐傘。
後邊名下執事人後,跟随無數。
皆駿騎咆哮,如萬花之燦錦,随路鼓吹而行。
黃土塾道,雞犬不聞,樵采遁迹。
人馬過東平府,進清河縣,縣官黑壓壓跪于道傍迎接,左右喝叱起去。
随路傳報,直到西門慶家中大門首。
教坊鼓樂,聲震雲霄。
兩邊執事人役,皆青衣排伏,雁翅而列。
西門慶青衣冠冕,望塵拱伺。
良久,人馬過盡,太尉落下轎進來。
後面撫按率領大小官員,一擁而入,到于廳上,廳上又是筝阮方響,雲璈龍笛鳳管細樂響動。
為首就是山東巡撫都禦史候蒙,巡按監察禦史宋喬年參見。
太尉還依禮答之。
其次就是山東左布政龔共,左參政何其高、右布政陳四箴、右參政季侃、左參議馮廷鹄、右參議汪伯彥、廉訪使趙讷、采訪使韓文光、提學副使陳正彙、兵備副使雷啟元等兩司官參見,太尉稍加優禮。
及至東昌府徐崧、東平府胡師文、衮州府淩雲翼、徐州府韓邦奇、濟南府張叔夜、青州府王士奇、登州府黃甲、菜州府葉遷等八府官行廳參之禮,太尉答以長揖而已。
至于統制、制置、守禦、都監、團練等官,太尉則端坐。
各官聽其發放,各人外邊伺候。
然後西門慶與夏提刑上來拜見獻茶,侯巡撫、宋巡按身向前把盞。
下邊動鼓樂來與太尉簪金花、捧玉斝,彼此酬飲。
遞酒已畢,太尉正席坐下,撫按下邊主席,其餘官員并西門慶等,各依次第坐了。
教坊伶官,遞上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