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前花黎胡哨!俺每眼裡是放的下砂子底人!有那沒廉恥的貨,人也不知死的那裡去了,還在那屋裡纏。
但往那裡回來,就望着他那影作個揖,口裡一似嚼蛆的,不知說的什麼!到晚夕到吃茶,淫婦就起來連忙替他送茶。
又忔忽兒替他蓋被兒,兩個就弄将起來。
就是了久慣的淫婦!他說丫頭遞茶,許你去撐頭獲腦去雌漢子!是什麼問他要披襖兒?沒廉恥他便連忙鋪子拿了細段來,替他裁披襖兒。
你還沒見哩,斷七那日,學他爹爹就進屋裡燒布去,見丫頭老婆正在炕上坐看撾子兒,他進來收不及,反說道:『姐兒,你每耍耍,供養的匾盒和酒,也不要收到後邊去,你每吃了罷。
』這等縱容,看他謝的什麼?這淫婦請說:『爹來不來,俺每不等你了!』不想我兩步三步就扠進去,說的他眼張失道,于是就不言語,行貨子什麼好老婆,一個賊活人妻淫婦,這等你餓眼見瓜皮,不管了好歹的你收攬答下。
原來是一個眼裡火,爛桃行貨子!想有些什麼好正條兒。
那淫婦的漢子,說死了。
前日漢子抱着孩子,沒有門首打探兒?還是瞞着人搗鬼,張眼兒溜睛的!你看一向在人眼前,花哨星那樣花哨,就别摸兒改樣的!你看又是個李瓶兒出世了。
那大姐姐成日在後邊,隻推聾兒裝啞的,人但開口,就說不是了。
」那玉樓聽了隻是笑。
金蓮道:「南京沈萬三,北京枯柳樹,人的名兒,樹的影兒,怎麼不饒的?雪裡消死屍,自然消他出來!」玉樓道:「原說這老婆沒漢子,如何又鑽出漢子來了?」金蓮道:「天不着風兒晴不的,人不着謊兒成不的。
他不整撺瞞着,你家肯要他?想着一來時,餓答的個臉,黃皮兒寡瘦的,乞乞縮縮那等腔兒。
看你賊淫婦吃了這二年飽飯,就生事兒雌起漢子來了!你如今不禁下他來,到明日又教他上頭腦上臉的。
一時桶出個孩子,當誰的?」玉樓笑道:「你這六丫頭,倒且是有權術。
」說畢,坐了一回,兩個往後邊下棋去了。
正是:
「三光有影遺誰系, 萬事無根隻自生。
」
有詩為證:
「一掬陽和動物華, 深紅淺綠總萌芽;
野梅亦足供清玩, 何必辛夷樹上花。
」
話休饒舌,有日後晌時分,西門慶來到清河縣,分付贲四、王經跟行李先往家去。
他便送何千戶到衙門中,看看收拾打歸公廨幹淨,他便騎馬來家。
進入後廳,吳月娘接着拂去塵土。
舀水淨面畢,就令丫鬟院子内放卓兒,滿爐焚香,對天地位下告訴願心。
月娘便問:「你為什麼許願心?」西門慶道:「且休說,我性命來家!」往回路上之事,告訴一遍:「昨日十一月二十三日,剛過黃河,行到沂水縣八角鎮上,遭遇大風。
那風那等兇惡,沙石迷目,通不放前進。
天色又晚,百裡不見人。
衆人多慌了。
況一個裝馱垛又多,誠恐鑽出個賊怎了。
前行投到古寺中,和尚又窮,夜晚連燈火沒個兒。
各人随身帶着些幹糧面食,借了燈火來,熬了些豆粥,每人各吃一頓。
砍了些柴薪草根,喂了馬,我便與何千戶在一個禅炕上抵足一宿。
次日風住了,方纔起身。
這場苦,比前日還更苦十分!前日雖是熱天,還好些。
這遭又是寒冷天氣,又耽許多懼怕,幸得平地還罷了,若在黃河,遭此風浪怎了!我頭行路上許了些願心,到臘月初一日,宰豬羊祭賽天地。
」月娘又問:「你頭裡怎不在家,卻往衙門裡做甚麼?」西門慶道:「夏龍溪已升做指揮直駕,不得來了。
新升将作監何太監侄兒何千戶,名永壽,貼刑,不上二十歲,捏出水兒來的一個小後生,任事兒不知道。
他太監再三央及我,凡事看顧教道他。
我不送到衙門裡,安頓他個住處,他知道什麼?他如今一千二百兩銀子,也是我作成他,要了夏龍溪那房子。
如今且教他在衙門裡住着,待夏大人搬取了家小,他的家眷纔搬來。
昨日夏大人甚是願意,在京不知什麼人走了風,投到俺每去京中,他又早使了錢,不多少錢,不多少銀子,尋了當朝林真人分上,對堂上朱大尉說,情願以指揮職銜,再要提刑三年。
朱大尉來對老爺說,把老爺難的要不的。
若不是翟親家在中間竭力維持,把我撐在空地裡去了。
去時親家好不怪我,說我幹事不謹密。
不知他什麼人對他說來?」月娘道:「不是我說,你做事有些三慌子,火燎腿樣,有不的些事兒,詐不實的告這個說一湯,那個說一湯,恰似逞強賣富的!正是:有心算無心,不備怎防備?頭見你幹,人家曉的不耐煩了。
人家悄悄幹的事兒停停脫脫,你還不知道哩!」西門慶又說:「夏大人臨來,再三央我早晚看顧看顧他家裡。
容日你買份禮兒走走去。
」月娘道:「他娘子出月初二日生日,就一事兒喜歡說。
你今後把這狂樣來改了。
常言道:『逢人且說三分話,未可全抛一片心。
』老婆還有個裡外心兒,休說世人!」正說,隻見玳安說:「贲四問爹,要往夏大人家,說着去不去?」西門慶道:「你教他吃了飯去。
」玳安道:「他說不吃罷。
」李嬌兒、孟玉樓、潘金蓮、孫雪娥、大姐多來參見,道萬福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