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拉羅什富科公爵、阿古爾親王和貝裡公爵,在聖西門的筆下是同自己的仆人們一起生活的,而仆人們則從他們身上刮到一大筆錢,他們同仆人們一起打牌,那些大貴族去拜訪他們時,看到他們同仆人們親密無間地坐在一起打牌或喝酒,感到十分尴尬。
絮比安補充道:”這主要是為了使他避免麻煩,因為正如您看到的那樣,男爵是個大孩子。
現在他在這裡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即使這樣,他有時還要淘氣。
象他這樣慷慨,在現在這時候往往會出事。
有一天,男爵答應把許多錢送給一個旅館服務員,不過要他到男爵家裡去,不就把他吓得要死?(到男爵家裡,多不謹慎!)這小夥子喜歡的隻是女人,當他了解要他幹的事時,才放下心來。
他聽到答應給他這麼多錢,還以為男爵是間諜。
但當他知道要他出賣的不是自己的祖國,而是自己的肉體時,他才感到松了口氣,這件事也許不大道德,但風險卻比較小,而且幹起來更加容易。
”我聽着絮比安的話,心裡在想:”德·夏呂斯先生不是小說家或詩人,多可惜呀!不是為了描寫他将會看到的事,而是一個夏呂斯對性*欲的态度,會使他周圍的人議論紛紛,迫使他嚴肅地對待生活,并把感情置于快感之中,使他不會停止、固定在一種對事物諷刺和外在的看法之中,并在他身上不斷接通痛苦的電流。
當他作出愛情的表示時,即使沒有進監獄的危險,也幾乎每次都要受到當衆侮辱。
”打耳光不光是教育孩子的方法,而且是教育詩人的方法。
絮比安為男爵安排的這幢房子,大大減少了風險,至少是(因為總得擔心警察的搜查)對于某個個人所冒的風險,而要是在街上,男爵對這個個人的情緒就會心中無數。
如果德·夏呂斯先生是小說家,這幢房子對他來說将會是一種不幸。
但是,德·夏呂斯先生在藝術上隻是個業餘愛好者,并沒有想到要進行寫作,也不具備寫作的才能。
①加爾默羅會是中世紀天主教四大托缽修會之一。
該會靠募款為生,戒律嚴格,鼓勵聖母崇拜。
②《街頭賣藝人》是(1831)法國作家泰奧菲爾·迪梅桑(1780)的三幕喜劇。
“另外,我是否要向您承認,”絮比安接着說,”我對于得到這類收入并沒有很大的顧忌?人們在這兒幹的事,我不能再對您隐瞞我是喜歡的,是我生活中的愛好。
然而,幹人們并不認為有罪的事而得到收入,難道是要禁止的?您讀的書比我多,您也許會對我說,蘇格拉底認為不能用教書來賺錢。
但是,在我們的時代,哲學教師們并不是這樣認為的,那些醫生、畫家、劇作家和劇院經理也不是這樣認為的。
您别以為幹這行接觸的隻是些流氓。
當然,這種機構的經理就象隻大母雞那樣,隻接待男人,但接待的是各種各樣傑出的男人,在社會地位相同的情況下,這些人一般屬于他們這行中最敏銳、最富有同情心、最和藹可親的男人。
我可以肯定地對您說,”這幢房子很快就會變成一個思想事務所和一個新聞社。
”但是,我親眼看到的德·夏呂斯先生挨打的情景,仍然萦回在我的印象之中。
老實說,如果真正了解德·夏呂斯先生,了解他的自豪,他對社交界樂趣的厭煩,他那種十分容易變成對最下等、最壞的男人的恣意縱情的任性*,人們就會十分清楚地知道,一個暴發戶得到一大筆财産感到心花怒放,是因為有可能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一位公爵,并邀請幾位殿下同自己一起打獵,而德·夏呂斯先生擁有這麼多财産感到心滿意足,則是因為他可以控制一個乃至好幾個機構,其中經常有一些他喜歡厮混的男青年。
為此他也許并不需要有惡習。
他是這麼多大貴族的繼承人,他們是王族成員或公爵,聖西門告訴我們,他們不同任何”有稱号的”人交往,而是把時間花在和仆人們打撲克上,并且把大筆大筆的錢送給仆人!
“在目前,”我對絮比安說,”這幢房子并非如此,它比瘋人院還要瘋,因為關在瘋人院裡的瘋子發瘋就象演戲那樣,是真實的再現,是顯而易見的事,而它簡直是個魔窟。
我過去象《一千零一夜》裡的哈裡發那樣,認為可以及時趕到去救一個挨打的人,而我現在親眼看到的,卻是另一個《一千零一夜》的故事變為現實,在這個故事裡,一個女人變成了一條母狗,就自願叫别人打她,以便恢複原形。
”絮比安聽了我的話,顯得非常局促不安,因為他知道我看到了男爵挨打的情景。
他一時間默不作聲,而我叫住了一輛路過的出租馬車;然後,他突然靈機一動,他在恢複本相時所具有的這種機靈,常常使我感到驚訝,這時他就象在我們那幢房子的院子裡碰到弗朗索瓦絲或我時那樣,說出一番極為美妙的話來:”您談到《一千零一夜》中的許多故事,”他對我說,”但是,我知道其中的一個故事,這個故事同一本書的書名并非沒有關系,那本書我好象是在男爵那兒看到的(他指的是拉斯金的《芝麻與百合》的一個譯本,譯本是我寄給德·夏呂斯先生的)。
如果您什麼時候有興趣,譬如在某一天晚上,想要看的話,我不說有四十個,但有十來個小偷,您隻要來這兒就行了;要想知道我是否在這兒,您隻要看一下上面的窗子,我把自己的那窗小窗開着,裡面點着燈,就說明我已經回來,可以進來了,這就是我的芝麻。
我說的隻是芝麻。
因為關于百合,如果您想要的是百合,那就到别處去找。
”他象海盜那樣指揮着貴族顧客和一幫青年,所以有點不拘禮節,這時他相當放肆地對我行了禮,準備同我告别,隻聽到一聲巨響,但炸彈爆炸前并沒有發過警報,于是他建議我暫時和他留在一起。
不久就開始了攔阻射擊,射擊是如此猛烈,使人感到德國飛機就在旁邊,就在我們的頭頂上。
片刻之間,街道變得一片漆黑。
隻是在有時,一架飛得相當低的敵機照亮了它想扔炸彈的那個點。
我無法再找到自己的路。
我想起了那一天,就是我去拉斯普利埃的時候,我碰上了一架飛機,如同遇到了一位使我的馬匹直立起來的天神。
我心裡在想,要顯現在碰上的話就會不一樣,惡的天神就會把我殺死。
我加快步伐,以便避開它,猶如被怒潮追逐的旅客,我在那些漆黑的廣場中兜圈子,再也無法從裡面走出來。
最後,一片火光照亮了我的路,我終于找到了自己的路,然而炮聲仍在不斷地劈啪作響。
但是,我的思想已經轉向另一個物體。
我在想絮比安的房子,它現在也許已化為灰燼,因為當我剛走出那幢房子時,一顆炸彈落在離我很近的地方,對于那幢房子,德·夏呂斯先生原可以預蔔先知地寫出《索多瑪》,就象以同樣的預蔔先知,或者在火山爆發、已經釀成災害的初期,龐培城那個不知名的居民所寫的那樣。
但是,對于前來尋歡作樂的人們來說,警報和哥達式轟炸機又有什麼關系?我們愛情的社會環境和自然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