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買件漂亮的大衣或買輛馬車,那我同意。
不過,要是給艾希禮·威爾克斯買兩條長褲,那我恐怕就得拒絕了。
"她突然大發雷霆,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艾希禮·威爾克斯從來沒有向我要過一個子兒,即使他快餓死了,我也沒法讓他接受我的一個子兒呢!你壓根兒不了解他,他有多自重,多驕傲!當然你不可能了解他,像你這樣一個————""讓我們别開始罵人吧。
我也可以拿出一些罵人的話來回敬你,它們會跟你罵我的話不相上下。
你别忘了我一直在通過皮蒂帕特小姐了解你的情況。
這位好心的老小姐隻要碰到一個同情者是無話不談的。
我知道艾希禮從羅克艾蘭回家之後一直住在塔拉。
我也知道你甚至還容忍他的妻子守他在身邊。
這對你一定是個嚴峻的考驗吧。
""艾希禮是————""唔,是的,"他滿不在乎地擺擺手說。
"艾希禮實在是太高尚了,像我這種俗人又哪能理解他呢。
但是請你别忘了,當初你在'十二橡樹'村跟他扮演的那個親熱鏡頭,我可是個感興趣的見證人呀,并且從那以後有些迹像告訴我他始終沒變。
你也沒有變。
要是我沒記錯的話,他那天給你的印象并不見得那麼崇高。
我也并不認為他現在就能給人更好的印象了。
他為什麼不帶着家眷自己出外去找工作,不再住在塔拉呢?當然,這隻不過是我突然想到的一點,不過,要是你靠塔拉幫着養活他,那我是一個子兒也不借給你的。
在男人當中,那些讓女人來養活他們的人是非常不光彩的。
""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他一直像個幹農活的苦力一樣在勞動呢!"她盡管很生氣,但一想起艾希禮劈栅欄時情景,便不由得一陣傷心。
"我敢說,他所值的黃金和他的體重一樣多。
要制造肥料方面,肯定是把好手,而且————""他是————""唔,是的,我知道。
我們可以承認他确實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不過我不能想像他能給你多大幫助。
你休想讓一個威爾克斯家的人成為幹農活的能手————或者成為别的有用人才。
他們這個家庭純粹是擺設。
現在,消消氣吧,别在意我對那們驕傲而高尚的艾希禮說了這許多粗魯的話。
我真奇怪連你這樣一個精明而講求實際的女人居然也會抱着這些幻想不放。
你到底要多少錢,打算幹什麼用呢?"她不作聲,于是他又重複說:"你究竟打算幹什麼用?看看你能不能做到跟我講實話。
講實話的撒謊是會同樣有效的。
事實上,比撒謊好。
因為如果你對我撒謊,肯定有一天我會發現,想想那該有多難堪。
思嘉,你要牢牢記住這一點,除了撒謊以外,我可以忍受你的一切————你對我的厭惡、你的脾氣、你所有的那些蕩婦作風,就是不許撒謊。
好,你到底要錢幹什麼呢?"瑞德對艾希禮的攻擊使思嘉十分惱怒,她不惜付出任何代價去啐他一口,并把他提供借款的諾言對準他嘲笑的面孔毅然扔回去。
她差點就要這樣做了,可是一會兒那隻理智而冷靜的手趕快拉住了她。
她勉強壓住怒火,設法裝出一副文雅端莊的表情。
他往後仰靠在椅靠上,将兩知腿伸到爐邊。
"要是世界上有一樁事情比任何别的事情都更使我快活的話,"他說,"那就莫過于看到你的思想鬥争了。
我指的是原則和金錢之類的實際東西之間的鬥争。
當然,我知道你天性中實際的一面總是赢的,不過我要等待,看看你那更好的一面是否有一天也會取勝。
要是這一天果然來到,那我就得卷起鋪蓋永遠離開亞特蘭大了。
有許多女子,她們天性中那更好的一面總是取得勝利的。
……好,我們還是言歸正傳吧。
你到底要多少,幹什麼用?""我也不大清楚到底需要多少,"她繃着臉說。
"但我想買下一家鋸木廠————而且我想我能廉價買到。
另外,我還需要兩輛貨車和兩頭騾子。
騾子要好的,還要一騎馬一輛馬車供我自己用。
""一家鋸木廠?""對,要是你肯借錢給我,我可以把一半的盈利給你。
""我要個鋸木廠幹什麼用呀?""賺錢呀!我們可以賺很多的錢。
或者我可以給你的借款付利息————讓我們看看,合适的利息是多少?""百分之五十算是相當好的了。
""50————啊,你是在開玩笑吧!不許笑,你這個壞家夥,我可是一本正經的。
""我正是在笑你的一本正經。
我懷疑除了我還有誰能明白,你那張騙人的可愛面孔背後那個小腦袋瓜裡,究竟在轉些什麼念頭?""得了!誰管這個?聽着,瑞德,你想想這是不是一筆好買賣。
弗蘭克告訴我有個人有家鋸木廠在桃樹街,他想賣掉。
他急着用現金,所以願意廉價出售。
現在這一帶沒有幾家鋸木廠,而人們蓋房子的那股熱情————嗨,我們就可以高價賣木材了。
這個人可以留下,讓他管理工廠掙點工資。
這是弗蘭克告訴我的。
要是有錢,弗蘭克自己就把它買下了。
我猜想他原來是打算用那筆給我付稅金的錢買這家廠子的。
""可憐的弗蘭克!一旦知道他正是你從他鼻子底下搶着把這個廠子買下來他會怎麼說呢?你又如何向他解釋我怎麼借給你錢而不緻于損壞你的名譽呢?"思嘉沒有考慮過這一點,她一心想的是這個木材廠可以賺大錢。
"嗯,我不告訴他就是了。
"
"他總該知道你的錢不是從灌木林中撿到的吧。
""那我就告訴他吧————嗨,這樣,我就告訴他,我把我的鑽石耳環賣給你了。
而且我也的确準備給你呢。
這就算是我的抵————抵什麼品吧。
""我才不要你的耳環作抵押品。
""我也不要,我也不喜歡這副耳環。
其實,它們也并不真是我的。
""那是誰的呢?"她馬上記起那個大熱天的中午,塔拉周圍那一片寂靜,以及那個躺在穿堂裡的穿藍軍服的死人。
"這是一個死人給我留下的。
現在完全可以算我的了。
拿去吧,我并不需要。
我甯可把耳環換成現金。
""天哪!"他不耐煩地嚷道。
"你除了錢還想過别的沒有?""沒有想過,"她坦率地答道,一面用她那雙尖利的綠眼睛盯着他。
"要是你也經曆過我那一段,你也就不會再想别的了。
我發現錢是世界上最最重要的東西。
而且上帝可以替我作證,我決不打算再挨餓了。
"她記起那火辣辣的太陽,她那暈乎乎的腦袋底下枕着的柔軟紅土,"十二橡樹"村廢墟後面那間小屋裡散發出來的黑人氣味,以及那時在她心裡連續不斷重複的一句話:"我決不再挨飯了,我決不再挨餓了。
""總有一天我會有錢的,會有許許多多錢,我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到那個時候,我的餐桌上決不再有玉米粥和幹豌豆了。
我會有漂亮的衣服,全都是綢子的————""全都是?""全都是,"她簡捷地回答,對他言外的挖苦之意甚至不屑一顧。
"我要有許許多多的錢,使北方佬永遠休想将塔拉從我手中搶走。
我還要給塔拉蓋新房子和一個新倉庫,還要買些耕地和好騾子,種上你以前從未見過的那麼多的棉花。
韋德将永遠也不會嘗到他得不到自己所需要的東西時那種沮喪的滋味。
永遠也不會!他将得到世界上所有的東西。
還有我的全家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