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不是暗示我和你會有共同的孫子輩呀?
去你的吧,肯尼迪太太!"
思嘉立即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臉漲得通紅。
叫她難為情的不光是他那句開玩笑的話,因為她突然想到了自己這愈來愈粗的腰身。
他倆以往誰也沒有提到她懷孕的事,因為她跟瑞德在一AE?時總是把膝毯一直蓋到腑窩底下,即使天氣很暖和也是這樣;她總以女人的習慣安慰自己,以為這樣一蓋别人就看不出來。
現在發現他已經知道,便突然惱羞成怒,受不了了。
"你替我滾下車去,你這個下流坯,"她聲音顫抖地說。
"我才不會幹這種事情,"他平靜地回答。
"等你還沒到家天就要黑了,這裡又來了一幫新的黑人,就住在泉水附近的帳篷和棚屋裡,聽說都是些下流的黑鬼。
我看你又何必給那些容易感情中動的三K黨人制造一個理由,讓他們今天夜裡穿上睡袍出去奔跑呢。
""你滾吧!"她喊中着,使勁去奪他手裡的缰繩,可突然感到一陣惡心向她襲來。
瑞德馬上勒住馬,遞給她兩條幹淨的手帕,又相當熟練地把她那個歪在馬車邊上的腦袋托起來。
黃昏的太陽從一片剛剛長出嫩葉的樹林中斜照過來,暫時織成一個令人頭暈目眩的金黃碧綠的漩渦。
當這陣頭暈作嘔過去之後,她便雙手捂住臉,不勝羞愧地哭起來。
她不但在一個男人面前嘔吐————這件事本身令人十分尴尬,足以把一個女人吓壞了————而且這樣一,她懷孕這一丢臉的事也就昭然若揭了。
她覺得自己再也沒有勇氣面對他了。
這件事袋子偏偏發生在他面前,在這個從來不尊重婦女的瑞德面前呀!她一邊哭,一邊準備聽他說出一些叫她一輩子也忘不了的粗魯打趣的話來。
"别傻了,"他心平氣和地說。
"你要是感到難為情而哭,那才傻呢。
來吧,思嘉,别耍小孩脾氣了。
你早就該知道,我又不是瞎子,早就看出你懷孕了。
"她以十分驚恐的語氣"啊"了一聲,然後用兩手緊緊捂住绯紅的面孔。
"懷孕"這個字本身就把她吓壞了。
弗蘭克每次提到她懷孕時總是不好意思地用"你那狀況"來表示。
她父親傑拉爾德在不得不提起這類事情時也往往微妙地用"坐房"這樣的字眼,而女人們則體面地把懷孕說成"在困境中"。
"你要是以為我不知道,你可真是個小孩子了,盡管你總用膝毯把自己捂得嚴嚴的。
當然我早知道了。
要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老是————"他突然打住不說了,于是兩個都沉默起來。
他提起缰繩,朝馬吆喝了一聲,然後繼續心AE?AE?和地說下去。
随着他那慢條斯理的聲調溫和地在她耳邊回響,她面孔上的紅暈也逐漸消退了。
"我沒想到你還這樣容易激動,思嘉。
我還以為你是個有理智的人,可現在失望了。
難道你心中還有羞怯之感?我恐怕自己向你提起這件事情就不能算是上等人了。
其實,我也知道我不是上等人,就憑我在孕婦面前竟不覺得發窘這一點來看,也可以說明我認為可以把她們當做正常人看待————為什麼能看天看地或看任何别的地方,就不能看她們的腰圍,然後卻偷偷向那裡瞧一兩眼————我以為這才是最不無禮的呢!
我幹嗎要來這一套呀?這完全是正常的情況嘛。
歐洲人就比我們明智多了。
他們是要給那些快要做母親的人道喜的。
盡管我不想主張我們也要像他們那樣做,不過那确實比我們這種設法回避的态度畢竟要明智些。
這是一種正常情況,女人應該為此感到自豪,而不需要躲在閨房裡好像犯了罪似的。
""自豪!"思嘉壓低嗓門喊道。
"自豪————呸!""難道你不覺得有個孩子值得自豪嗎?""啊,天哪,決不!————我恨孩子!""你指————恨弗蘭克的孩子?""不————不管誰的孩子都恨。
"霎時間她對自己的再次漏嘴感到喪氣,但他還是輕松地繼續談着,好像壓根兒沒有注意到似的。
"那麼我們就不一樣了,我喜歡孩子。
"
"你喜歡?"她擡起頭來喊道,對他的話感到非常吃驚,竟忘了自己的窘境。
"你多會撒謊呀!""我喜歡小毛頭,也喜歡小孩子,要等到他們開始長大,養成大人的思維習慣和大人撒謊仆人的本領并變得下流之後,才不喜歡了。
這對你也不應該是什麼新聞,因為你知道我非常喜歡韋德,盡管他還不是個很理想的孩子。
"思嘉想這倒也是真的,并突然感到驚異起來。
他的确好像非常願意跟韋德玩兒,并且經常給他送禮物呢。
"既然我們已經把這個可怕的話題談開了,而且你承認不久的将來你就要有個孩子,那麼我現在就把幾個星期以來我一直想跟你說的話說出來吧。
有兩件事情。
第一,你獨自趕車是很危險的。
你明白這一點,而且大家也跟你說夠了。
哪怕你個人并不在乎你是否會被人強奸,你也得考慮考慮後果呀。
因為你的固執,你可能給自己惹出事來,那時本城一些正義的男人便不得不去吊死幾個黑人替你報仇。
這就會招緻北方佬對他們進行懲罰,有些人也許會被絞死。
你有沒有想到過,那些上等女人之所以不喜歡你,其中一個原因可能是怕你的行為會給她們的兒子丈夫惹出大禍來?再說,要是三K黨人把黑人處理得多了,北方佬便會對亞特蘭大采取更為嚴厲的措施,結果讓人們覺得連謝爾曼也好像是天使了。
我這樣說是有依據的,因為我一直跟北方佬關系很好。
說起來也難為情,他們待我就像自己人一樣,所以我聽見他們公開這樣說過。
他們要徹底消滅三K黨,為此不惜再次燒毀整個這座城市,并且把十歲以上的男人全都絞死。
這全傷害到你的,思嘉。
你的錢恐怕也保不住了。
誰也說不準一旦大火燒起來會燒到哪裡為止。
沒收财産,提高稅金,對可疑的女人課以罰款————這些辦法我都聽他們提出過。
三K黨人————""你認識三K黨人嗎?像托米·韋爾伯恩,休,或者————"瑞德不耐煩地聳了聳肩膀。
"我怎麼會知道呢?我是個叛徒,變節者,流氓。
難道我會知道嗎?不過我确實知道那些被北方佬懷疑過的人以及他們發動的一次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