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扶着他的時候,神甫東倒西歪,緊緊靠着他,嘴裡說着:“你叫我摔倒了!”然後,傻笑了一陣,又說:“你叫我摔倒了!”帥克終于還是硬把神甫抵着牆扶了起來。
他就在這新的姿勢下又打起盹來。
帥克把他叫醒了。
“幹麼呀?”神甫做了一番徒然的努力,想貼着牆坐起來,向前磨蹭着。
“你到底是什麼人呀?” “報告長官,”帥克回答道,同時把神甫推回牆邊。
“我是您的馬弁。
” “我沒有馬弁,”神甫吃力地說,這回他想栽倒在帥克的身上。
兩個人糾纏了一陣,最後還是帥克完全勝利了。
他趁勢把神甫拖下樓去。
到了門廳,神甫拼命不讓帥克把他往街上拽。
“我不認得你,”他一邊糾纏一邊對帥克說。
“你認得奧吐·卡茲嗎?那就是我。
” “我到過大主教的官邸,”他大聲嚷着,一把抓緊了門廳的大門。
“教皇對我都很器重,這話你聽明白了嗎?” 帥克答應着,同時他對神甫不客氣地說起話來。
“我告訴你撒開手,”他說,“不然的話,我就痛揍你一頓。
我們現在回家去,你住嘴吧!” 神甫撒開了門,可是又抓住了帥克。
帥克把他推開,然後把他拽到街上,沿着人行道把他往回家的方向拖。
“那家夥是你什麼人呀?”街上看熱鬧的人們中間有一個問道。
“是我的哥哥,”帥克回答道。
“他休假回家,一看見我就喜歡得喝醉了,因為他以為我已經死啦。
” 神甫聽懂了最後幾個字,就站直了身子,朝路人說:“你們中間誰要是死了,限三天之内必須向警察局報到,我好給你們的屍體祝福。
” 随後他又一聲不響了,一個勁兒地要往人行道上栽。
帥克就攙了他往回拽,神甫的腦袋往前耷拉着,兩隻腳拖在後邊,就像一隻折了腰的貓那樣晃蕩着。
一路上嘴裡還叽咕着:“Dominusvobiscum-etcumspiritutuo.Dominusvobiscum……”⑶ 走到雇馬車的地方,帥克扶着神甫靠牆坐下,就來跟馬車夫們講價錢。
講了半天,一個馬車夫才答應拉他們。
帥克掉過身來,發現神甫已經睡着了。
有人把他頭上戴的一頂圓頂禮帽(因為他出門散步總穿便服)給摘下來拿走了。
帥克把他叫醒,馬車夫幫他把神甫抱進車廂。
神甫進了車廂,神志簡直完全昏迷了。
他把帥克當做了步兵七十五聯隊的朱斯特上校。
他不住地咕哝說:“長官,您高擡貴手吧,我知道我是個痞子。
”過一陣,似乎馬車和甬道邊石的磕碰把他震醒了。
他坐直起來,開始唱了幾句誰也不懂的歌,但是緊接着他又人事不省了。
他掉過頭來向帥克眨了眨眼,問道: “親愛的夫人,您今天好嗎?” 又歇了一陣,說: “今年您到哪兒去避暑?” 眼前的一切顯然他都看得迷迷糊糊,因為他随後就說: “哦,原來您還有這麼大的一個兒子哪!”他指着帥克說。
“坐下,”帥克嚷道。
神甫正想爬到座位上去。
“不然我就教你點規矩。
我說了準算數。
” 神甫馬上安靜下來了。
他用一雙豬樣的眼睛從窗口往外凝視着,對他周圍的一切感到莫大的驚奇。
接着,他雙手托腮,滿臉憂愁地唱起來: 好像隻有我, 任誰也不愛。
但是他立刻住了口,想把煙嘴燃起來。
“它不着,”他把火柴劃光了以後,怅然若失地說。
“都是你,我點一回 你吹一回 !” 可是他立刻又接不上碴兒了。
他開始大笑起來。
“我把票給丢啦,”他嚷道。
“叫電車停下來,我得找着我的票。
” 然後做了一個無可奈何的手勢說: “那麼,好吧,車開下去吧!” 随後,他又唠叨起來:“在大部分情形下……對的,可以……在任何情形下……你錯了……二層樓……那隻是個借口……親愛的夫人,那是您的事,跟我沒關系……請開賬吧……我喝過一杯黑咖啡。
” 在這種夢呓的狀态下,他開始跟一個假想的對手吵起嘴來,那人在一家餐館裡跟他争靠窗口的座位。
随後他又把馬車當成火車,探出身子,一下用捷克話、一下用德國話嚷道:“甯百克到了,都換車。
”帥克于是把他拖回來。
神甫又把坐火車的事忘記了,開始模仿農場裡的種種聲音。
他學公雞打鳴時聲音拉得最長。
他從馬車裡喇叭般叫出的聲音清澈而響亮。
有一陣,他活躍得一下也閑不住,一心想跳出馬車,并且朝馬車旁邊走過的行人謾罵着。
那以後,他又由馬車裡丢出他的手帕,喊馬車夫停車,因為他的行李丢了。
一路上,帥克都是毫不容情地對付着神甫。
每逢他使出種種可笑的辦法想跳出馬車,或是打碎座位等等,帥克就朝他的肋骨狠狠揍幾下。
神甫對這種待遇已經毫不在意了。
忽然,神甫勾起一陣愁思,哭了起來。
他眼淚汪汪地問帥克可有個媽媽。
“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