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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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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辦起事來卻似是一個閉目塞聽的聾啞人,一個不會說話的木頭人。

    不過他的職業道德卻令人欽佩,從不做那些從其職業這一特殊角度來看顯得不夠誠實,不夠體面的事情。

     瓦爾特先生對他自然十分賞識,但仍常常希望另找個人來負責社會新聞。

    因為用他的話說,社會新聞是報館的生命。

    通過它,可以發布消息,傳播謠言,對公衆心理和金融行情施加影響。

    因此該欄目在報道上流社會所舉行的有關晚宴時,必須善于不動聲色,通過暗示而不必明言,把重要消息捅出去。

    必須能夠含而不露,稍稍一點便能讓人猜出你的弦外之音,或是輕描淡寫地否認兩句而讓謠言更形熾烈,再或是閃爍其辭地加以肯定,使已宣布的事情沒有任何人相信。

    與此同時,這一欄還應辦得人人愛看,不論什麼人每天都能從中得到與己有關的消息。

    這樣就必須考慮到各個方方面面及所有的人,考慮到各個階層,各個行業;總之,無論是巴黎還是外省,軍人還是藝術家,教會人士還是大學師生,各級官員還是身份特殊的高等妓女,都應包括進去。

     不言而喻,社會新聞欄和該欄的外勤記者應由這樣一個人來負責掌管:此人應時時有着清醒的頭腦,處處小心防備,對任何事都不輕易相信,同時又具有遠見卓識,為人機警、狡黠、靈活,足智多謀,觀察敏銳,一眼便能辨别所獲消息的真僞,判斷出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以及哪些事會對公衆産生影響,并知道應如何報道方可産生事半功倍的效果。

     布瓦勒納先生雖然從事報業多年,但仍不夠老練,辦法也少,特别是天生愚拙,不善透過老闆的隻言片語而揣度其内心想法。

     杜洛瓦擔任此職,當會完美無缺,從而使這份用諾貝爾·德·瓦倫的話說,“以國家金融為依托而在政治暗礁間穿行” 的報紙,在這方面的工作大大加強。

     《法蘭西生活報》的“真正編輯”即幕後人物,是同報館老闆搞的那些投機事業直接相關的五六個衆院議員,因此在衆院被稱為“瓦爾特幫”。

    他們由于同瓦爾特合夥或借助于他而财源廣進,因而備受人們的羨慕。

     政治編輯弗雷斯蒂埃不過是這些實業家的傀儡。

    他們的意圖就是通過他執行的。

    遇有重要文章要發表,他們便向他授意,由他執筆,而他總要把文章帶回家去寫,說是家裡比較安靜。

     為使報紙帶有文學色彩和巴黎特色,報館聘了兩位各有特長的著名作家,一位是雅克·裡瓦爾,負責時事專欄,另一位是詩人諾貝爾·德·瓦倫,負責文藝專欄,用新派的話說,也就是連載小說的負責人。

     此外,還在以筆杆為生、生活拮據的大批文人中,以低廉的工錢雇了幾位藝術、繪畫、音樂和戲劇方面的評論家,及一位負責刑事案件的編輯和一位負責賽馬報道的編輯。

    最後,還有兩位來自上流社會的女士,分别以“紅裳女”和“素手夫人”的筆名,經常寄來一些稿件,介紹社交界的各類趣聞,探讨時裝、禮節、高雅生活和處世之道等方面的問題,或是透露一些有關名媛閨秀的秘聞。

     因此,《法蘭西生活報》這份“以國家金融為依托而在政治暗礁間穿行”的報紙,就是由上述來自各個方面的人士支撐的。

     正當杜洛瓦為自己被任命為社會新聞欄主編而感到喜出望外的時候,他收到了那印制精美的請柬。

    請柬上寫道:“瓦爾特先生和夫人訂于一月二十日星期四晚在寒舍略備薄酒,招待各方友好,恭請杜洛瓦先生屆時光臨。

    ” 老闆在恩寵之外又加恩寵,杜洛瓦喜不自勝,不禁像是收到一封情書一樣,對着請帖吻了又吻。

    接着,他去找了一下報館财務,同他談了談經費大事。

     在通常情況下,社會新聞欄所配外勤記者的薪俸及這些記者所寫稿件的酬金,皆由該欄主管以其所掌管的專項資金支付。

    稿件無論好壞,酬金一律照付,如同果農送給鮮果店的水果一樣。

     歸杜洛瓦掌管的這筆錢,在開始階段為每月一千二百法郎。

    杜洛瓦覺得,這錢既然到了他手中,自己當可扣下一部分。

     經他再三要求,報館财務終于同意先行預支四百法郎。

    拿到錢後,他腦海中萌生的第一個念頭,是立刻将欠德·馬萊爾夫人的二百八十法郎還掉,但旋即又想,這樣一來,他手中便隻剩下一百二十法郎了,靠這點錢顯然難以将此欄目辦好。

    因此隻得打消此念,過些時候再說。

     此後,他一連兩天,忙于操持辦公事務。

    他所接管的,是一間供全組人員使用的大房間,房内放着一張長桌和一些存放信件的木格。

    他占了房間的一頭,而年齡雖大仍整天伏案、胸前垂着烏黑長發的布瓦勒納則占了另一頭。

     放在房間中央的長桌,給了那些常年奔波在外的外勤記者。

    他們通常都是将它當作凳子使用,或是沿桌邊坐下,任兩腿垂下;或是盤起兩腿,坐在桌子中央。

    最多時,往往有五六個人同時端坐在桌上,恰似一尊尊中國瓷娃娃放在那裡。

    與此同時,他們還帶着濃厚的興緻,手中玩着接木球遊戲。

     杜洛瓦現在也迷上了這玩藝兒,并在聖波坦的帶領和指導下,已玩得相當熟練。

     弗雷斯蒂埃的身體,如今是越來越糟了。

    他最後買的那隻用安的列斯優質木料制做的小木球,雖然心愛無比,但玩起來已力不從心,隻得送給了杜洛瓦。

    杜洛瓦則渾身是勁,一有空閑,便不知疲倦地抛起那系于繩子末端的小木球,同時低聲數着數:“一——二——三——四——五——六。

    ” 功夫不負苦心人,就在他要去瓦爾特夫人家赴宴的那天,他終于已能一口氣玩到二十。

    這在他可是從來沒有過的,心中不覺一陣驚喜:“看來今天是我的好日子,真是事事如意。

    ”他這樣想倒也不無道理,因為實在說來,在《法蘭西生活報》這間辦公室裡,一個人隻要木球玩得好,就必會平步青雲。

     為了有充裕時間好好修飾一番,他早早離開了報館。

    走在“倫敦街”上,他忽見前方不遠處有個身材不高的女人,正邁着小步,急匆匆地向前走着,樣子很像德·馬萊爾夫人。

    他頓時感到臉頰發燒,心房怦怦直跳,于是穿過馬路,想從側面再看一看。

    不想對方這時停下腳步,也要到馬路這邊來。

    他這才發現,自己原來看錯了,不禁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常常問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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