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對新人重返巴黎,已經兩天了。
杜·洛瓦又回到了報館裡。
原先所說由他接替弗雷斯蒂埃生前所任職務、專門撰寫政論文章一事,尚須時日。
因此他暫時仍負責社會新聞欄的工作。
這天傍晚,離開報館後,他一徑趕往家中——瑪德萊娜的前夫留下的房子——去吃晚飯。
一想到很快又可同燕爾新婚的妻子親昵一番,他便興奮不已。
為妻子的姿色深深傾倒的他,現在對她完全是百依百順。
走到洛雷特聖母街,路過一家花店時,他忽然靈機一動,決定給她買束花,因此特意挑了一把骨朵很多的玫瑰。
其中有的骨朵已開始開放,散發出濃郁的芳香。
踏上新居的樓梯,每登上一層樓,他都要在樓梯口的鏡子前停下來,不無得意地照一照。
因為一看到這些鏡子,他便想起了自己當初走進這幢樓房的情景。
由于忘了帶鑰匙,他按了按門鈴。
前來開門的人,仍是先前那個仆人。
妻子主張将此人留下,他同意了。
“太太回來沒有?”他問。
“回來了,先生。
”
走過餐廳時,他發現桌上放着三副餐具,不由地深為納罕。
客廳的門簾往上撩了起來,他因而發現,瑪德萊娜正在往壁爐上的一隻花瓶裡插一束玫瑰。
這束玫瑰,同他手上的那束一模一樣。
這使他很是掃興和不快,仿佛他對妻子的這一情意纏綿的表示,及因而從她那裡必會得到的快樂,被人搶先奪去了。
“你今天請了哪位客人?”他走進去問道。
瑪德萊娜繼續在那裡擺弄着花,并未回過頭來:
“今晚來的這個人,可以說是客人,也可以說不是。
因為他就是我的好友德·沃德雷克伯爵。
多年以來,他每個星期一都要來這裡吃晚飯,今晚也不例外。
”
“啊!很好,”杜·洛瓦嘀咕道。
他站在她身後,很想把手上的花藏起來,或者扔掉。
不過到後來,他還是說了出來:
“瞧,我也給你帶來一束玫瑰。
”
瑪德萊娜忽然轉過身,滿臉堆着笑:
“啊!你還想到了這個,真是難為你了。
”
她向杜·洛瓦伸出雙臂,把嘴唇向他湊了過去,神态是那樣地情真意切。
他的心因而得到些許寬慰。
瑪德萊娜接過來聞了聞,像個興高采烈的孩子,立刻就将花插到了放在壁爐另一頭的空瓶内。
“這空空如也的壁爐上方,現在總算像個樣子了,我真高興。
”她對着這番布置,發出一聲感歎。
接着,她又斬釘截鐵地說道:
“知道嗎?沃德雷克這個人,脾氣非常好,你們很快就會相處融洽的。
”
門鈴這時響了起來,伯爵顯然到了。
他安然地走了進來,神态之悠閑,同在自己家裡一樣。
隻見他彬彬有禮地吻了吻年輕女人的纖纖細手,然後轉過身,親熱地把手向她丈夫伸了過來:
“這一向可好,親愛的杜·洛瓦先生?”
想當初,他同杜·洛瓦在此相遇,表情是那樣拘謹和生硬,而今天卻完全是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
這表明,自那時以來,情況已發生很大變化。
杜·洛瓦驚訝不已,為了不辜負其盛情,立刻笑容滿面地将手伸了過去。
經過簡短的交談,兩人簡直像是一對交往多年、互相傾慕的莫逆之交。
容光煥發的瑪德萊娜,于是向他們說道:
“你們倆談吧,我要去廚房看看。
”
她向他們分别看了一眼,走了開去。
待她回來時,她見他們正在談論一出新上演的戲劇。
兩人的觀點完全一緻,目光中很有點一拍即合、相見恨晚的意思。
晚餐十分豐盛,席間氣氛随和而融洽。
伯爵呆到很晚才走。
在這幢房子裡,同這對年輕漂亮的新婚夫婦在一起,他是那樣地心恬意恰。
他走後,瑪德萊娜向丈夫說道:
“你說他是不是很不錯?待你對他完全了解後,你會對他更加欽佩的。
他實在是一個忠實可靠、不可多得的朋友。
唉,如果不是他……”
她尚未把話說完,杜·洛瓦便搶着說道:
“是啊,我也覺得他很不錯。
我相信,我們會相處得很好的。
”
“有件事沒有告訴你,”瑪德萊娜随即說道,“今晚睡覺之前,我們還得趕寫一篇東西。
飯前沒有對你講,是因為實在沒有時間,沃德雷克那時就要來了。
我今天得到一條有關摩洛哥的重要消息,是将來定會當上部長的拉羅舍—馬蒂厄議員給我提供的。
我們應寫出一篇像樣的文章,引起各方的注意。
有關材料和數字,我已拿到。
來,我們馬上就動手,你把燈拿上。
”
杜·洛瓦拿起燈,二人于是到了書房裡。
書房裡,書架上的書仍像先前一樣擺放着,紋絲未動。
隻是最上層現在又放了三隻花瓶,那是弗雷斯蒂埃去世前一天在朱昂灣買的。
桌子下面,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