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神理無聲,因言辭以寫意;言辭無迹,緣文字以圖音,故字為言蹄,言為理筌,音義合符,不可偏失。
是以文字應用,彌綸宇宙,雖迹系翰墨,而理契乎神。
昔造書之主凡有三人:長名曰梵,其書右行;次曰佉樓,其書左行;少者蒼颉,其書下行。
梵及佉樓居于天竺,黃史蒼颉在于中夏。
梵佉取法于淨天,蒼颉因華于鳥迹。
文畫誠異,傳理則同矣。
仰尋先覺所說,有六十四書,鹿輪轉眼,筆制區分,龍鬼八部,字體殊式。
唯梵及佉樓為世勝文,故天竺諸國謂之天書。
西方寫經,雖同祖梵文,然三十六國往往有異。
譬諸中土,猶篆籀之變體乎。
案蒼颉古文,沿世代變,古移為籀,籀遷至篆,篆改成隸,其轉易多矣。
至于傍生八體,則有仙龍雲;二十四書,則有揩草針殳。
名實雖繁,為用蓋尠。
然原本定議,則體備于六文,适時為敏,則莫要于隸法。
東西之書源,亦可得而略究也。
至于梵音為語,單複無恒,或一字以攝衆理,或數言而成一義。
尋《大涅槃經》列字五十,總釋衆義十有四音,名為字本。
觀其發語裁音,宛轉相資,或舌根唇末,以長短為異。
且胡字一音不得成語,必馀言足句,然後義成。
譯人傳意,豈不艱哉。
又梵書制文,有半字滿字。
所以名半字者,義未具足,故字體半偏,猶漢文“月”字,虧其傍也。
所以名滿字者,理既究竟,故字體圓滿,猶漢文“日”字,盈其形也。
故半字惡義,以譬煩惱;滿字善義,以譬常祝又半字為體,如漢文“言”字;滿字為體,如漢文“諸”字。
以“者”配“言”,方成“諸”字。
“諸”字兩合,即滿之例也;“言”字單立,即半之類也。
半字雖單,為字根本,緣有半字,得成滿字。
譬凡夫始于無明,得成常住,故因字制義,以譬涅槃。
梵文義奧,皆此類也。
是以宣領梵文,寄在明譯。
譯者釋也,交釋兩國,言謬則理乖矣。
自前漢之末,經法始通,譯音胥訛,未能明練。
故“浮屠”、“桑門”,遺謬漢史。
音字猶然,況于義乎?案中夏彜典,誦《詩》執《禮》,師資相授,猶有訛亂。
《詩》雲:“有兔斯首”,“斯”當作“鮮”。
齊語音訛,遂變《詩》文,此“桑門”之例也。
《禮記》雲“孔子蚤人”,“蚤”當作“早”。
而字同蚤虱,此古字同文,即“浮屠”之例也。
中國舊經,而有“斯”、“蚤”之異,華戎遠譯,何怪于“屠”、“桑”哉!若夫度字、傳義,則置言由筆,所以新舊衆經,大同小異。
天竺語稱“維摩诘”,舊譯解雲“無垢稱”,關中譯雲“淨名”。
“淨”即“無垢”,“名”即是“稱”,此言殊而義均也。
舊經稱“衆佑”,新經雲“世尊”,此立義之異旨也。
舊經雲“乾沓和”,新經雲“乾闼婆”,此國音之不同也。
略舉三條,馀可類推矣。
是以義之得失由乎譯人,辭之質文系于執筆。
或善胡義而不了漢旨,或明漢文而不曉胡意,雖有偏解,終隔圓通。
若胡漢兩明,意義四暢,然後宣述經奧,于是乎正。
前古譯人,莫能曲練,所以舊經文意,緻有阻礙,豈經礙哉,譯之失耳!
昔安息世高,聰哲不群,所出衆經,質文允正。
安玄、嚴調,既亹以條理,支越、竺蘭,亦彬彬而雅暢。
凡斯數賢,并見美前代。
及護公專精,兼習華戎,譯文傳經,不愆于舊。
逮乎羅什法師,俊神金照,秦僧融、肇,慧機水鏡。
故能表發揮翰,克明經奧,大乘微言,于斯炳煥。
至昙谶之傳《涅槃》,跋陀之出《華嚴》,辭理辯暢,明逾日月,觀其為,繼軌什公矣。
至于雜類細經,多出《四含》,或以漢來,或自晉出,譯人無名,莫能詳究。
然文過則傷豐,質甚則患野,野豔為弊,同失經體。
故知明允之匠,難可世遇矣。
佑竊尋經言,異論咒術,言語文字,皆是佛說。
然則言本是一,而胡漢分音;義本不二,則質文殊體。
雖傳譯得失,運通随緣,而尊經妙理,湛然常照矣。
既仰集始緣,故次述末譯。
始緣興于西方,末譯行于東國,故原始要終,寓之記末雲爾。
○前後出經異記第五
舊經衆佑新經世尊舊經扶薩(亦雲開士。
)新經菩薩舊經各佛(亦獨覺。
)新經辟支佛(亦緣覺。
)
舊經薩芸若新經薩婆若舊經溝港道(亦道迹。
)新經須陀洹舊經頻來果(亦一往來。
)新經斯陀含舊經不還果新經阿那含
舊經無着果(亦應旨,亦應儀。
)新經阿羅漢(亦言阿羅诃。
)舊經摩納新經長者舊經濡首新經文殊
舊經光世音新經觀世音舊經須扶提新經須菩提舊經舍梨子(亦鹙鹭子。
)新經舍利弗舊經為五衆新經為五陰
舊經十二處新經十二入舊經為持新經為性舊經背舍新經解脫舊經勝處新經除入
舊經正斷新經正勤舊經覺意新經菩提舊經直行新經正道舊經乾沓和新經乾闼婆
舊經除馑男、除馑女新經比丘、比丘尼
舊經怛薩阿竭阿羅诃三耶三佛新經多陀阿伽度阿羅诃三藐三佛陀
舊經阿耨多羅三耶三菩提新經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