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通為業,終身譯寫,勞不告惓。
經法所以廣流中華者,護之力也。
護以晉武之末,隐居深山,山間地清泣,恒取澡漱。
後有采薪者穢慢其側,水俄頃而燥。
護乃徘徊歎曰:“水若永竭,真無以自給,正當移去耳。
”言訖而泉流滿澗。
其幽誠所感,皆此類也。
後立寺于長安青門外,精勤行道。
于是德化四布,聲蓋遠近,僧徒千數,鹹來宗奉。
時有沙彌竺法乘者,八歲聰慧,依護為師。
關中有甲族欲奉大法,試護道德,僞往告急,求錢二十萬。
護未有答。
乘年十三,侍在師側,即語客曰:“和上意已相許矣。
”客退,乘曰:“觀此人神色,非實求錢,将以觀和上道德何如耳。
”護曰:“吾亦以為然。
”明日,此客率其一宗百馀口,詣護請受五戒,具謝求錢意。
于是四方士庶,聞風向集,宣隆佛化,二十馀年。
後值惠帝西幸長安,關中蕭條,百姓流移。
護與門徒避地東下,至渑池遘疾,卒,春秋七十有八。
後孫興公制《道賢論》,以天竺七僧方竹林七賢,以護比山巨源,其論雲:“護公德居物宗,巨源位登論道,二公風德高遠,足為流輩。
”其見美後代如此。
初護于西域得《超日明經》胡本,譯出頗多繁重。
時有信士聶承遠,乃更詳正文偈,删為二卷,今之所傳經是也。
承遠明練有才理,笃志法務,護公出經,多參正焉。
惠懷之際,有沙門法炬者,不知何許人。
譯出《樓炭經》。
炬與沙門法立共出《法句喻》及《福田》二經。
法立又訪得胡本,别譯出百馀首,未及繕寫,會病而卒。
尋值永嘉擾亂,湮滅不存。
○竺叔蘭傳第八
竺叔蘭,本天竺人也。
祖父婁陀,笃志好學,清簡有節操。
時國王無道,百姓思亂,有賤臣将兵,得罪懼誅,以其國豪,呼與共反。
婁陀怒曰:“君出于微賤,而任居要職,不能以德報恩,而反為逆謀乎?我甯守忠而死,不反而生也1反者懼謀洩,即殺之而作亂。
婁陀子達摩屍羅,齊言法首,先在他國。
其婦兄二人,并為沙門。
聞父被害,國内大亂,即與二沙門奔晉,居于河南,生叔蘭。
叔蘭幼而聰辯,從二舅谘受經法,一聞而悟,善胡漢語及書,亦兼諸文史。
然性頗輕躁,遊獵無度。
嘗單騎逐鹿,值虎堕馬,折其右臂,久之乃差。
後馳騁不已,母數诃谏,終不敢。
為之蔬食,乃止。
性嗜酒,飲至五六鬥方暢。
嘗大醉卧于路傍,仍入河南郡門喚呼,吏錄送河南獄。
時河南尹樂廣,與賓客共酣,已醉,謂蘭曰:“君僑客,何以學人飲酒?”叔蘭曰:“杜康釀酒,天下共飲,何問僑舊?”廣又曰:“飲酒可爾,何以狂亂乎1答曰:“民雖狂而不亂,猶府君雖醉而不狂。
”廣大笑。
時坐客曰:“外國人那得面白?”叔蘭曰:“河南人面黑尚不疑,仆面白複何怪耶1于是賓主歎其機辯,遂釋之。
頃之,無疾暴亡,三日還蘇。
自說入一朱門,金銀為堂,見一人,自雲是其祖父,謂叔蘭曰:“吾修善累年,今受此報。
汝罪人,何得來耶1時守門人以杖驅之,入竹林中,見其獵伴為鷹犬所啄齧,流血号叫,求救于叔蘭。
叔蘭走避,數十步,值牛頭人欲扠之,叔蘭曰:“我累世佛弟子,常供二沙門,何罪見治?”牛頭人答:“此雖受福,不關獵罪。
”俄而見其兩舅來,語牛頭曰:“我等二人恒受其供,惡少善多,可得相免。
”遂随道人歸。
既而還蘇,于是改節修慈,專志經法。
以晉元康元年譯出《放光經》及《異維摩诘》十馀萬言。
既學兼胡漢,故譯義精允。
後遭母艱,三月便欲葬。
有鄰人告曰:“今歲月不便,可待來年。
”叔蘭曰:“夫生者必有一死,死者不複再生,人神異塗,理之然也。
若使亡母栖靈有地,則烏鳥之心畢矣;若待來年,恐逃走無地,何暇奉營乎?”遂即葬畢。
明年,石勒果作亂,寇賊縱橫,因避地奔荊州。
後無疾,忽告知識曰:“吾将死矣1數日便卒。
識者以為知命。
○屍梨蜜傳第九
屍梨蜜,西域人也。
時人呼之為高座。
傳雲國王之子,當承繼世,而以國讓弟,闇軌太伯。
既而悟心天啟,遂為沙門。
蜜天資高朗,風骨邁舉,直爾對之,便自卓出于物。
西晉永嘉中始到此土,止建初寺。
丞相王導一見而奇之,以為吾之徒也。
由是名顯。
太尉庾元規、光祿周伯仁、太常謝幼玙、廷尉桓茂倫,皆一代名士,見之終日累歎,披衿至契。
導常詣蜜,蜜解帶偃伏,悟言神解。
時尚書令卞望之亦與蜜緻善。
卞令風裁貴整,以度格物。
須臾卞至,蜜乃更斂衿飾容,端坐對之。
諸公于是歎其精神灑厲,皆得其所。
桓廷尉曾欲為蜜作目,久之未得,有雲,屍梨蜜可稱卓朗。
于是桓乃咨嗟絕歎,以為标題之極。
大将軍王處仲時在南夏,聞王、周諸公器重蜜,疑以為失鑒。
及自見蜜,乃振欣奔至,一面便盡虔。
周顗為仆射領選,臨入,過視蜜,乃撫背而歎:“若使太平世,盡得選此賢輩,真令人無恨1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