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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旺先身先士卒,向前沖去,對方箭無虛發,又有三名兵士中箭。
衆清兵伏身避箭,隻見山腰裡轉出一人,陰森森的喊道:“過來的見閻王——回去的有活路。
”衆兵丁一看,便是昨天那個神出鬼沒,舉手殺人的無常鬼,膽小的大呼小叫,轉身便逃,曹能大聲喝止,卻哪裡約束得住?平旺先舉刀砍死一名兵士,軍心才穩了下來。
當先奔跑的六七十名兵卒卻已逃得無影無蹤了。
張召重對瑞大林道:“你們守住大車,我去會會常家兄弟。
”說罷越衆上前,朗聲說道:“前面可是常氏雙俠?在下張召重有禮,你我素不相識,無怨無仇,何故一再相戲?”
那人冷冷一笑,說道:“哈,今日是雙鬼會判官。
”大踏步走進,呼的一聲,右掌當面劈到。
當地地勢狹隘異常,張召重無法左右閃避,左手運内力接了他這一掌,右掌按出。
那人左掌又是呼的一聲架開,雙掌相遇,兩人較量了一下内力。
張召重變招奇快,左腿“橫雲斷峰”,掠地掃去。
那人躲避不及,雙掌合抱,猛向他左右太陽穴擊來。
張召重一側身,左腿倏地收住,向前跨出兩步,那人也是側身向前。
雙方在峭壁旁交錯而過,各揮雙掌猛擊,四隻手掌在空中一碰,兩人都退出數尺。
這時位置互移,張召重在東,那人已在西端。
兩人一凝神,發掌又鬥。
平旺先彎弓搭箭,飕的一箭向那人射去。
那人左掌架開張召重一掌,右手攬住箭尾,百忙中轉身向平旺先甩來。
平旺先低頭躲過,一名清兵“啊唷”一聲,那箭射中了他肩頭。
張召重贊了一聲:“常氏雙俠,名不虛傳!”手下拳勢絲毫不緩,忽然背後呼的一聲,一掌劈到。
張召重閃身讓開,見又是個黃臉瘦子,面貌與前人一模一樣,雙掌如風,招招迅捷的攻來,将他夾在當中。
成璜、朱祖蔭等人搶了上來,見三人擠在寬僅數尺的山道之中惡鬥,旁臨深谷,貼身而搏,直無回旋餘地。
成璜等空有二百餘人,卻無法上前相助一拳一腳,隻得呐喊助威。
三人愈打愈緊,張召重見敵人四隻手掌使開來呼呼風響,聲威驚人,當下凝神持重,見招拆招,酣鬥聲中敵方一人左掌打空,擊在山石之上,石壁上泥沙撲撲亂落,一塊岩石掉下深谷,過了良久,才隐隐傳上着地之聲。
惡戰良久,敵方一人忽然斜肩向他撞來,張召重側身閃開,另一人搶得空檔,背靠石壁,大喝一聲,右掌反揮。
同時左面那人左腳飛出。
兩人拳腳并施,硬要把他擠入深谷。
張召重見敵人飛腳踢到,退了半步,半隻腳踏在崖邊,半隻腳已然懸空。
衆官兵都驚叫起來。
那時另一人的掌風已撲面而至,張召重既不能退,也不能接,心知雙方掌力均強,一抵而退,對方不過在石壁上一撞,自己可勢必堕入深谷,人急智生,施展擒拿手法,左手一勾,已挽住對方手腕,喝一聲“起”将他提了起來。
那人手掌一翻,也拿住了張召重手腕,隻是雙足離地,力氣施展不出,被張召重奮起神威,一下擲入山谷,那人正是常氏雙俠中的常赫志。
衆官兵又是齊聲驚叫。
常赫志身子臨空,心神不亂,在空中雙腳急縮,打了個筋鬥,使下跌之勢稍緩,這筋鬥翻得半個圈子,已在腰間取出飛抓,一揚手,飛抓筆直竄将上來,這時常伯志飛抓也已出手,兩人飛抓對飛抓緊緊握住,猶似握手。
常伯志不等兄長下跌之勢堕足,雙手外揮,将他身子揮了起來,落在十餘丈外的山路上。
常伯志回身一拱手,說道:“火手判官武藝高強,佩服佩服。
”也不見他彎腰用勁,忽然平空拔起,倒退着竄出數丈,挽了常赫志的手,兄弟倆雙雙走了。
衆官兵紛紛圍攏,有的大贊張召重武功,有的惋惜沒把常赫志摔死。
張召重一語不發,扶着石壁慢慢坐下。
瑞大林過來道:“張大人好武功。
”低聲問道:“沒受傷麼?”張召重不答,調勻呼吸,過了半晌,才道:“沒事。
”一看自己手腕,五個烏青的手指印嵌在肉裡,有如繩紮火烙一般,心下也自駭然。
大隊過得烏鞘嶺,當晚又逃走了三四十名兵丁。
張召重和瑞大林等商議:“大路是奔蘭州省城,但點子定不甘心,前面麻煩正多,咱們不如繞小路到紅城,從赤套渡過河,讓點子撲個空。
”曹能本來預計到省城後就可交卸擔子,聽了張召重的話老大不願意,可是也不敢駁回。
張召重道:“路上失散了這許多兵卒,曹大人回去都可以報剿匪陣亡,忠勇殉國,兄弟随同寫一個折子便是。
”曹能一聽,又高興起來。
原來按兵部則例,官兵陣亡,可領撫恤,這筆銀子自然落入了統兵官的腰包。
将到黃河邊上,遠遠已聽到轟轟的水聲,又整整走上了大半天,才到赤套渡頭。
黃河至此一曲,沿岸山石殷紅如血,是以地名叫做“赤套渡”。
這時天色已晚,暮霭蒼茫中但見黃水浩浩東流,波濤拍岸,一大片混濁的河水,如沸如羹,翻滾洶湧。
張召重道:“咱們今晚就過河,水勢險惡,一耽擱怕要出亂子。
”
黃河上遊水急,船不能航,渡河全仗羊皮筏子。
兵卒去找羊皮筏子,找了半天找不到半隻,天更黑下來了。
張召重正自焦躁,忽然上遊箭也似的沖下兩隻羊皮筏子。
衆兵丁高聲大叫,兩隻筏子傍近岸來。
平旺先叫道:“喂,艄公,你把我們渡過去,賞你銀子。
”隻見一隻筏子站起來一條大漢,把手擺了一擺。
平旺先道:“你是啞巴。
”那人道:“丢那媽,上就上,唔上就唔上喇,你地班契弟,費事理你咁多。
”他一口廣東話别人絲毫不懂,平旺先不再理會,請張召重與衆侍衛押着文泰來先行上筏。
張召重打量艄公,見他頭頂光秃秃的沒幾根頭發,鬥笠遮住了半邊臉,看不清楚面目,臂上肌肉盤根錯節,顯得膂力不小,手中提着一柄槳,黑沉沉的似乎并非木材所造。
他心念一動,自己不會水性,可别着了道兒,便道:“平參将,你先領幾名兵士過去。
”平旺先答應了,上了筏,另一隻筏子也有七八名兵士上去。
水勢湍急,兩隻筏子筆直先向上遊劃去,劃了數十丈,才轉向河心。
兩個艄公精熟水性,安安穩穩的将衆官兵送到對庫,第二渡又來接人。
這次是曹能領兵,筏子剛離岸,忽然後面一聲長嘯,唿哨大作。
張召重忙命兵士散開,将大車團團圍住,嚴陣戒備。
此時新月初升,清光遍地,隻見東、西、北三面疏疏落落的出來十幾騎馬,張召重一馬當先,喝道:“幹甚麼的?”
對方一字排開,漸漸逼近。
中間一人控馬越衆而出,手中不持兵器,一柄白折扇緩緩揮動,朗聲說道:“前面可是火手判官張召重?”張召重道:“正是在下,閣下何人?”那人笑道:“我們四哥多蒙閣下護送到此,現在不敢再行煩勞,特來相迎。
”張召重道:“你們是紅花會的?”那人笑道:“江湖上多稱火手判官武藝蓋世,哪知還能料事如神。
不錯,我們是紅花會的。
”那人說到這裡,忽然提高嗓子,一聲長嘯。
張召重出其不意,微微一驚,隻聽得兩艘筏子上的艄公也是長聲呼嘯。
曹能坐在筏子上,見岸上來了敵人,正自打不定主意,一聽艄公長嘯,吓得臉如士色。
那艄公把槳一扳,停住了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