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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項就是七八條,有的一項多到十幾條,徐義德在廠裡一共訂了多少條廠規,啥人也說不清,啥人也數不清。

    每一條廠規就像是一根根粗繩子,捆住我們工人的手,捆住我們工人的腳,捆住我們工人的身子,綁得緊緊的,東也動不得,西也碰不得,把我們當做會講話的機器使用。

    我們工人因工受傷了,死掉了,徐義德就訂一條廠規:因工傷與廠方無關;趙得寶同志因工負傷,一條胳臂差點給機器軋斷了,徐義德硬是不管,還想把他解雇,我們工人再三再四交涉,才勉強留下來,換了工種;徐義德還規定:廠方有權開除工人。

    整個滬江紗廠就像一座監獄,我們這些工人進了廠,馬上就成了囚徒。

    那辰光,當一天工人,好像吃一天官司,坐一天牢房。

    我們從早站到晚,沒有一會閑着,這樣強的勞動,一做就是十幾個鐘頭,誰吃的消!我一天生活做下來,就頭暈眼花,腰酸背痛,腳腫的連路都走不動了。

    就是機器吧,開了一天,也要關車,讓它休息休息啊!機器壞了,保全部工人還來修理修理哩!我們連機器也不如,病了,徐義德根本不管你死活!” “徐義德隻曉得從我們工人頭上刮,他才不管你死活哩。

    他常說,在上海找一百條狗困難,找一百個工人卻很容易!我們給他流血流汗,做了一個号頭,那點工钿給他橫扣豎扣,還要我們工人‘進一儲蓄’,剩下來一點錢,誰也不夠養家活小……”張小玲說。

     董素娟年紀小,進廠遲,過去廠裡許多事不清楚,她打斷張小玲的話,問: “啥叫進一儲蓄?” “進一儲蓄是徐義德發明的剝削辦法,強迫我們工人把當月的工資百分之十存在廠裡,一年後整數發還,中途不能提用,工人有急用,還要廠方批準,才能提用。

    ……” “這樣,一年有一大筆存款了?”董素娟天真地問。

     “徐義德說的好聽,叫啥零存整取,廠方代工人保管,工人有急用,可以有錢花,實際上是騙我們的鈔票。

    名義上他按月發了工資,又挖空心思,想出這種花樣經,再把工資扣回一部分,刮我們工人的皮。

    百分之十的工資存在廠裡,他就去買棉花,趸貨物,投機倒把,他白手拿了我們的工資,又發了一筆橫财!” “怪不得哩,我還以為徐義德為我們工人着想哩!原來是刮我們工人,給他自己打算盤啊!”董素娟氣憤地說。

     “這個進一儲蓄剝削我們太厲害了,工人個個反對。

    徐義德和酸辣湯看看強制不行了,才被迫取消的。

    ”張小玲說。

     “徐義德就是刮我們工人起家的。

    ”秦媽媽想起當年滬江紗廠的情景,接上去說,“我進滬江的辰光,徐義德還在隔壁廠裡當先生哩,借用了隔壁廠裡的一個車間,這裡擺了幾部細紗車,那些錠子數都數過來的,靠我們工人流血流汗,越做越發,從前紡到後紡,擴充了又擴充,買了地皮,蓋了新廠房,連倉庫也有了,辦了滬江紗廠,發了财,又辦别的廠,在上海灘上他有好幾個紗廠和花行了。

    你們看看,這些機器怎麼來的?都是我們的血汗換來的啊!你們看看,這些弄堂裡,不知道倒下去多少姐妹了!徐義德啥活也不做,沒有我們流血流汗,鈔票會自動跑到他口袋裡去嗎?” 湯阿英接上去說: “是呀,我們勞動生産,賺了鈔票,都上了徐義德的口袋裡去了。

    徐義德的鈔票上盡是我們的血汗啊!徐義德屁事不做,隻曉得坐汽車,住洋房,一個人讨三個老婆,過着荒淫無恥的生活,花天酒地,整天講究吃吃喝喝,玩玩樂樂,閑下來了,就動我們的腦筋,刮我們的皮。

    ” 窗外的烏雲慢慢淡薄了,露出藍湛湛的青天,像水洗過一番,那上面飄浮着幾朵雲彩,有如雪白棉花一樣的柔和。

     “徐義德刮我們的皮,敲我們的骨,吸我們的髓,還把我們踩在腳底下,不拿我們當人看待。

    ”秦媽媽從湯阿英的訴苦裡,想起了廠裡那些清規戒律,特别是抄身制,越想越氣,漲紅着臉,說,“對待我們,像是對待賊骨頭一樣,從來不相信我們工人,每次出廠,要走四個彎彎曲曲的鐵栅欄,叫狗腿子對我們抄身,污辱我們的人格,有次,我月經來了,又做夜班,整整站了一夜,累得腰酸背痛,臉色發青。

    好容易挨到下班,走到廠門口,抄身婆攔住我不準出廠,從上身摸到下身,好像發現寶貝,又見我臉色發青,以為抓到我的把柄了。

    她指着我的下身,惡狠狠地問:這是啥?我告訴她身上不幹淨,她哪裡相信,硬要拿出來看。

    我怎麼好意思當着衆人的面抽出月經帶來呢?這不是有意污辱我嗎?我就上去和抄身婆講理,告訴她的的确确是身上不幹淨。

    她還是不相信,硬要看,我一氣就把月經帶抽出來,往她面前一擺,問她這是啥?是紗?還是月經帶?她反咬我一口,說我把月經帶沖着她擺,是污辱了她,啪的一下,伸手打我一記耳光。

    我走上去,也打了她兩記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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