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們相見之時,已是人間蒼桑,恍如隔世。
但無論如何,他們還是相見了,相見的情形,使人感動萬分。
隻聽得汪嘯風大叫:“表妹,表妹”的聲音又漸漸遠去,顯是沒知衆人在此。
水笙奔出山洞,叫道“表哥,表哥!我在這裡,我在這裡”!汪嘯風又叫了聲:“表妹,表妹,你在哪裡?”水笙縱聲叫道:“我在這裡!”
東北角上一個人影飛馳而來,一面奔跑,一面大叫:“表妹!”突然間腳下一滑,摔倒在地,水笙“啊”的一聲,甚是關切,向他迎了上去。
原來汪嘯風聽到了水笙的聲音,大喜之下,全沒留神腳下的洞坑山溝,一腳踏在低陷之處,摔了一跤,随即躍進,急奔而來。
水笙也向他奔去。
兩人奔到臨近,齊聲歡呼,相擁在一起..
..汪嘯風低聲道:“表妹,自今而後,你我再也不分開了,你别難過,我一輩子總是好好地待你。
”水笙自幼便對這位表哥十分傾慕,這番分開了更是思念殷切,聽他這麼說,臉上一紅,心中感到一陣甜甜之意。
..(第8章)這一情景是十分感人的。
也是我們所能想象到的。
然而,相見未久,另一種情形慢慢地出現了。
那就是,這半年之中,水笙一直與血刀僧及狄雲(被誤認為是血刀僧的徒孫)這兩位“淫僧”在一起,因而不免使人産生種種猜測,善意的人,為水笙感到惋惜,而惡意的人則不免添油加醋,議論紛紛。
從而,使汪嘯風與表妹相見的歡悅之情,漸漸地蒙上了一層陰影。
書中寫道:
..隻見水笙退開了兩步,臉色慘白,身子發顫,說道:“表哥,你莫信這種胡說八道。
”
汪嘯風不答,臉上肌肉抽動。
顯然,适才那兩個人的說話,便如毒蛇般在咬齧他的心。
這半年中他在雪谷之外,每日每夜總是想着:“表妹落入了這兩個淫僧手中,哪裡還能保得清白?但隻要她性命無礙,也就謝天謝地了。
”可是人心苦不足,這時候見了水笙,卻又盼望她守身如玉,聽到那二人的話,心想:“江湖上人人均知此事,汪嘯風堂堂丈夫,豈能惹人笑話?”但見到她這般楚楚可憐的模樣,心腸卻又軟了,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道:“表妹,咱們走吧。
”..(同上)
汪嘯風的這一段心理,被作者寫得十分的真實而又十分的細膩。
第一層次,他在谷外,隻希望表妹能保住性命,至于她是否失身于淫僧,那并不重要。
第二層次,見了她又希望她能守身如玉。
而這(在當時他看來)顯然是不可能的,于是内心裡逐漸起了疑惑、起了變化而且痛苦不堪。
第三層次,聽到衆人的議論,立即想到“江湖上人人皆知,我汪嘯風堂堂丈夫,豈能惹人恥笑?”實際上,除了内心的妒忌之外,怕失了“面子”,惹人“恥笑”
才是他最大的痛苦及其根源。
..可是,他畢竟還是愛水笙的,因而看到她楚楚可憐的樣子,心腸便軟了下來,答應水笙“好吧,我不信便是”,其實内心仍是堅信不疑的。
隻是因為對水笙的愛,而又礙于情面,這才勉強地答應不去相信他人的胡說八道(實際上哪能做到呢?)..這是他的心理活動的第四層了,看起來似乎有了轉機,實際上隻不過是一時的緩解。
——
汪嘯風見那件羽衣放在她卧褥之上,衣服長大寬敞,式樣顯是男子衣衫,心頭大疑,問道:“這..這是什麼?”水笙道:“是我做的。
”汪嘯風澀然道:“是你的麼?”水笙沖口便想答道:“不是我的。
”但随即覺得不妥,躊躇不答。
汪嘯風道:“是件男子衣衫?”聲音更加幹澀了。
水笙點了點頭。
汪嘯風又道:“是你織給他的?”水笙又點了點頭。
汪嘯風提起羽衣,仔細地看了一會,冷冷地道:“織得很好”,水笙道:“表哥,你别胡猜,他和我..”但見他眼神中充滿了憤怒和憎恨,便不再說下去了。
汪嘯風将羽衣往被褥一丢,說道:“他的衣服,卻放在你的床上..”
水笙心中一片冰涼,隻覺這個向來體諒溫柔的表哥,突然間變成了無比的粗俗可厭。
她不想再多做解釋,隻想:“既然你疑心我,冤枉我,那就冤枉到底好了。
”(第8章)如果說在這以前,汪嘯風還隻不過是一種不由自主的猜測,聽了他人胡說八道的一種本能的反映,那麼,這件羽衣,在他眼中顯然成了一件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