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抗不住唐三藏一遍緊箍咒呢?
其實,這道"閻王闩"的精彩之處,全在那犯人的一雙眼睛上。
你爹我的身體往後仰着,仰着,感覺到小蟲子的哆嗑通過那條牛皮繩子傳到了胳膊上。
可惜了一對俊眼啊,那兩隻會說話的、能把大閨女小媳婦的魂兒勾走的眼睛,從"閻王闩"的洞眼裡緩緩地鼓凸出來。
黑的,白的,還滲出一絲絲紅的。
越鼓越大,如雞蛋慢慢地從母雞腚裡往外鑽,鑽,鑽……噗嗤一聲,緊接着又是噗嗤一聲,小蟲子的兩個眼珠子,就懸挂在"閻王闩"上了。
你爹我與餘姥姥期待着的就是這個結果。
我們按照預先設計好了的程序,讓這個過程拖延了很長很長。
一點點地上勁,胡蘿蔔鑽腚眼,步步緊。
到了那關鍵的時刻,猛地一使勁,就噗嗤噗嗤了。
隻有到了此時,你爹我和餘姥姥才長長地舒出了一口氣。
不知道是啥時候,俺們汗流浃背,臉上的汗水把那些幹結的雞血沖化了,一道道地流到脖子上,看起來是頭破血流。
你爹我是通過看餘姥姥的臉而知道了自己的臉的。
小蟲子還沒斷氣,但已經昏了過去,昏得很深沉,跟死也差不離兒。
他的腦骨已經碎了,腦漿子和血沫子從破頭顱的縫隙裡滲了出來。
你爹我聽到看台上傳下來女人的嘔吐聲。
一個上了年紀的紅頂大人,不知是什麼原因,一頭栽到地上,帽子滾出去好遠。
這時,你爹我和餘姥姥齊聲呐喊:
執刑完畢,請大人驗刑!
刑部尚書王大人用一角袍袖遮着臉,往俺們這邊瞅了瞅,轉身到看台前,立正,擡手,甩袖子,跪倒,對着上邊說:
"執刑完畢,請皇上驗刑!"
皇上一陣緊急地咳嗽,半天方止,然後對着台上台下的人說:
"你們都看到了吧?他就是你們的榜樣!"
皇上說話的聲音不高,但是台上台下都聽得清清楚楚。
按說皇上的話是對着太監宮女們說的,但是那些六部的堂官和王公大臣,一個個被打折了腿似的,七長八短地跪在了地上。
紛紛地磕頭不止,有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的,有喊罪臣罪該萬死的,有喊謝主龍恩的,雞雞鴨叫,好一陣混亂,讓你爹我和餘姥姥看透了這些大官們的本質。
皇上站了起來。
那個老太監大喊:
"起駕回宮——"
皇上走了。
娘娘們跟着皇上走了。
太監們也走了。
剩下了一群鼻涕一樣的大臣和老虎一樣的小蟲子。
你爹我雙腿發麻,眼前一片片的金星星飛舞,如果不是餘姥姥攙了我一把,你爹我在皇上的大駕還沒起來時,就會癱倒在小蟲子的屍體旁邊。
二
你們,還敢對着我瞪眼嗎?
我說了這半天,你們應該明白了,你爹我為什麼敢對着那些差役犯狂。
一個小小的縣令,芝麻粒大的個官兒,派來兩個小狗腿子,就想把俺傳喚了去,他也忒自高自大了。
你爹我二十歲未滿時,就當着鹹豐爺和當今的慈禧皇太後的面幹過驚天動地的大活兒,事後,宮裡傳出話來,說,皇上開金口,吐玉言:
"還是刑部的劊子手活兒做得地道!有條有理,有闆有眼,有松有緊,讓朕看了一台好戲。
"
王尚書加封了太子少保,升官晉爵,心中歡喜,特賞給我跟餘姥姥兩匹紅綢子。
你去問問那個姓錢的,他見過鹹豐爺的龍顔嗎?沒見過;他連當今光緒爺的龍顔也沒見過。
他見過當今皇太後的鳳面嗎?沒見過;他連當今皇太後的背影也沒見過。
所以你爹我敢在他的面前拿拿大。
待一會兒,我估計着高密知縣錢丁錢大老爺要親自來家請我。
不是他自個兒想來請我,是省裡來的袁大人讓他來請。
袁大人與你爹我還有過數面之交,俺替他幹過一次活兒,幹得漂亮、出色,袁大人一時高興,還賞給了俺一盒天津十八街的大麻花。
别看你爹我回鄉半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是你們眼裡的一段朽木頭。
其實,你爹我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你爹的心裡,高懸着一面鏡子,把這個世界,映照得清清楚楚。
賢媳婦,你那些偷雞摸狗的事兒,也瞞不過我的眼睛。
兒子無能,怨不得紅杏出牆;女人嗎,年輕嗎;年輕腰饞,不算毛病。
你娘家爹造反,驚了天動了地,被拿進了大牢,我都知道。
他是德國人點名要的重犯,别說高密縣,就是山東省,也不敢做主放了他。
所以,你爹是死定了。
袁世凱袁大人,那可是個狠主兒,殺個把人在他的眼裡跟撚死個臭蟲差不多。
他眼下正在外國人眼裡走紅,連當今皇太後,也得靠他收拾局面。
我估摸着,他一定要借你爹這條命,演一場好戲,既給德國人看,也給高密縣和山東省的百姓們看。
讓他們老老實實當順民,不要殺人放火當強盜。
德國人修鐵路,朝廷都答應了,與你爹何幹?他這是"木匠戴枷,自作自受"。
别說你救不了他,就是你那個錢大老爺也救不了他。
兒子,咱爺們出頭露面的機會來到了。
你爹我原本想金盆洗手,隐姓埋名,糊糊塗塗老死鄉下,但老天爺不答應。
今天早晨,這兩隻手,突然地發熱發癢,你爹我知道,咱家的事兒還沒完。
這是天意,沒有法子逃避。
兒媳,你哭也沒用,恨也沒用,俺受過當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