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無語。
紹泉緊追著問:“宗堯,你預備如何交代潔漪?你要我怎麼樣回她的信?你說!”宗堯呆呆的站著,像個木偶。
“宗堯,你說呀!你到底預備怎麼辦?”
宗堯慢慢的擡起頭來,望著傅小棠的房門,吞吞吐吐的說:“我離——不開——小棠。
”
“那麼,你要我告訴潔漪,你已經移情別戀了?”
宗堯不語。
“宗堯,你決定了是不是?”
“紹泉,”宗堯再望望傅小棠的房門,眼睛裡湧上了淚水,他拉住紹泉的衣袖,困難的說:“我走到這一步,已經注定要做一個負心人,不是對潔漪負心,就是對小棠負心。
紹泉,我沒有辦法,潔漪清麗雅潔,像一泓池水,小棠熱情奔放,像一團火焰,我承認,我現在已被小棠燒熔了,我離不開她,她也離不開我。
我隻有對潔漪負心了,潔漪是個寬大而溫柔的女子,她會諒解我的。
”“你要我把一切詳情坦白告訴潔漪?”紹泉問。
“是的,你告訴她吧!”“宗堯!”紹泉反對的叫。
“紹泉,我沒有辦法,反正,我離不開小棠!”宗堯絕望的叫,轉身沖進了小棠的房間裡。
紹泉呆呆立著,半天後,才歎了口長氣走了。
這天夜裡,紹泉費了一整夜的時間,寫了撕,撕了寫,到天亮,才寫好了一封信給潔漪。
他依照了宗堯的意思,把真實的事情全寫了進去,隻是,用盡了心機,寫得十分委婉,又加入了許多他自己的勸慰和自責,如果他不拖著宗堯去接近傅小棠,這事或者不會發生,所以,他自認是無法辭其咎的。
信寄出去了一星期,沒有收到回信。
一天下午,紹泉走進他和宗堯合住的小屋,卻赫然發現一個少女正坐在書桌前面。
“潔漪!”紹泉驚異的叫。
潔漪擡起那對充滿哀傷的眸子來,靜靜的望著他。
她蒼白憔悴,瘦弱伶仃,看來孤苦無告。
她穿著一件黑色的長大衣,懷裡抱著她心愛的古箏,像個幽靈般坐著。
紹泉被她的憔悴和衰弱所震驚,不禁又叫了一聲:
“潔漪!”“我要見見宗堯。
”她輕輕的說,聲音苦澀而低沉。
“好,潔漪,你等著,我馬上去找他來。
”紹泉急急的說,立即跑出去,叫了一輛出租汽車,直奔重慶市區。
一小時後,紹泉和宗堯一起回到小屋裡。
潔漪還是和剛才紹泉離開時一樣的坐著,一動也沒動。
宗堯走了進來,看到了潔漪,禁不住顫栗的說:
“潔漪!”叫了這一聲,他就呆住了,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半天之後,才咽了一口口水,艱澀的說:“潔漪,請原諒我,我對不起你。
”潔漪一瞬也不瞬的望著宗堯,沒有說話,也沒有流淚。
過了好一會兒之後,她才輕聲說:
“宗堯,你最愛聽我彈古箏,是嗎?要不要聽我彈一個曲子,算我跟你告別。
”于是,她把箏平放在膝上,立即彈了起來,隨著一段震顫的樂聲之後,她柔聲的和著音樂,唱了起來:“昔君與我兮,形影潛結,今君與我兮,雲飛雨絕。
昔君與我兮,音響相合,今君與我兮,落葉去柯!昔君與我兮,金石無虧,今君與我兮,星滅光離!”唱完,她擡起眼睛來,直到這時,大顆的淚珠才沿著她的面頰向下滾落。
宗堯和紹泉都被她的神色和歌聲所震懾住了,誰都無法說話。
潔漪在桌上巡視,突然拿起一把剪刀,把古箏的琴弦一齊挑斷。
然後,她把琴拋在地下,慘然一笑說:
“從前伯牙為知己毀琴,我也一直認為你是我唯一的知音,從今起,我也不再彈箏了。
”
說完,她站起身來,向門外就走。
宗堯追到門口,叫著說:“潔漪,別走!”潔漪站住了,頭也不回的說:
“馬上有一班車子開成都,我要去趕車子。
你回去吧,我并不怪你,一見到你,我就知道你不會回到我身邊來了,那麼,就此而止吧!讓紹泉送我上車,你回去吧!代我問候那位傅小姐!”她這段話說得冰冷而堅定,有種不容反駁的力量,宗堯像被釘死似的站在門口,無法移動。
紹泉追上了潔漪,沉默的護送她到車站。
到了車站,她忽然顛躓了一下,紹泉本能的伸手扶住了她,她咬咬牙,站穩了,臉色十分蒼白。
紹泉注視著她,忽然,他大吃了一驚,在潔漪挺起背脊的一剎那,他看出她身體的變化了,那件長大衣不能掩盡她的臃腫態。
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急急的說:“潔漪,你為什麼不說?”
“說什麼?”她茫然的問。
他看了她的肚子一眼,她的臉色更白了。
“一直想寫信告訴他,”她困難的說:“但是怕影響他念書的心情,而且,我想,他寒假就會回來結婚,四五個月的身孕不會看出來的,還是等他回來再說,誰知道……”她的聲音哽塞住了。
“你剛才為什麼不告訴他?”紹泉問。
“告訴他?”她摔了摔頭,直望著紹泉說:“假若他已經不愛我了,我為什麼要用這一塊肉來拖住他?他的個性我了解,他會對這孩子負責任的,但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