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光着腳坐在山路台階上讓相機自拍,來張合影。
大家就歡歡喜喜地拍了照片,然後走進寺廟裡面。
這裡有些陰森森的。
七月說。
她感覺這座頹敗幽深的小廟裡,有一種神秘的氣息。
她說她累了,不想再爬到上面去看佛像。
我來管着包和相機吧,你們快點看完快點下來。
家明和安生爬上高高的台階,走進陰暗幽涼的殿堂裡面。
安生坐在蒲團上,看着佛說,他們知道一切嗎。
家明說,也許。
他仰起頭,感覺到在空蕩蕩的屋檐間穿梭過去的風和陽光。
然後他聽到安生輕輕地說,那他們知道我喜歡你嗎。
七月看到家明和安生慢慢地走了下來。
她聞着風中的花香,感覺到這是自己最幸福的一刻。
她心愛的男人和最好的朋友,都在她的身邊。
很多年以後,七月才知道這是她最快樂的時間。
隻是一切都無法在最美好的時刻凝固。
家明,廟裡在賣玉石镯子。
七月說,我剛才一個人過去看了,很漂亮的。
安生說,好啊,讓家明送一個。
隻剩下兩個了。
一個是淡青中嵌深綠的,另一個是潔白中含着絲縷的褐黃。
家明說,七月你喜歡哪一個。
七月說,給安生也要買的。
安生喜歡哪一個。
安生看看,很快地點了一下那個白色的,說,我要這個。
她把白镯子戴到手腕上,高興地放在陽光下照。
真的很好看啊,七月。
七月也快樂地看着孩子一樣的安生。
我還想起來,古人說環佩叮當,是不是兩個镯子放在一起,會發出好聽的聲音。
走了一半山路,安生又突發奇想。
來,七月,把你的綠镯子拿過來,讓我戴在一起試試看。
安生興高采烈地把七月取下來的綠镯子往手腕上套。
就是一刹那的事情。
兩個镯子剛碰到一起,白镯子就碎成兩半,掉了下來。
山路上灑滿白色的碎玉末子。
安生愣在了那裡。
隻有她手上屬于七月的綠镯子還在輕輕搖晃着。
家明臉色蒼白。
七月,我要走了。
安生對七月說,我要去海南打工,然後去北京學習油畫。
秋天的時候,安生決定辍學離開這個她生活了17年的城市。
她說,我和阿PAN同去。
阿PAN想關掉BLUE.是那個長頭發的男人?七月問。
是。
他會調酒,會吹薩克斯風,會飙車,會畫畫。
我很喜歡他。
安生低下頭輕輕地微笑。
一個男人,你要很愛很愛他,你才能忍受他。
那你能忍受他嗎。
我不知道。
安生拿出一支煙。
她的煙開始抽得厲害。
有時候畫一張油畫,整個晚上會留下十多個煙頭。
可是安生,你媽媽請求過我要管住你。
七月抱住她。
管她屁事。
安生粗魯地咒罵了一句。
她的存在與否和我沒有關系。
安生神情冷漠地抽了一口煙。
我恨她。
我最恨的人,就是她和我從來沒有顯形過的父親。
七月難過地低下頭。
她想起小時候她們冒着雨跑到鐵路軌道上的情景。
她說,安生,那我呢。
你會考上大學,會有好工作。
當然還有家明。
她笑着說,告訴我,你會嫁給他嗎。
七月?
恩。
如果他不想改變。
七月有些害羞。
畢竟時間還有很長。
不長。
不會太長。
安生擡起頭看着窗外。
我從來不知道永遠到底有多遠。
也許一切都是很短暫的。
安生走的那天,乘的是晚上的火車。
她想省錢,而且也過慣了辛苦日子。
阿PAN已經先到海南。
安生獨自走。
安生隻背了一個簡單的行李包。
還是穿着舊舊的牛仔褲,裹了一件羽絨外套。
七月一開始有點麻木,隻是楞楞地看着安生檢查行李,檢票,上車把東西放妥。
她把洗出來的合影給安生。
那張照片拍得很好。
陽光燦爛,三張年輕的笑臉。
充滿愛情。
家明真英俊。
安生對七月微笑。
一邊把照片放進外套胸兜裡。
七月就在這時看到她脖子上露出來的一條紅絲線。
這是什麼。
她拉出來看。
是塊小玉牌墜子。
玉牌很舊了。
一角還有點殘缺。
整片皎白已經蒙上暈黃。
安生說,我在城隍廟小攤上淘的。
給自己避避邪氣。
她很快地把墜子放進衣服裡面。
七月,你要好好的,知道嗎。
我會寫信來。
汽笛鳴響了,火車開始緩緩移動駛出站台。
安生從窗口探出頭來向七月揮手。
七月心裡一陣尖銳的疼痛,突然明白過來安生要離開她走了。
一起上學,吃飯,睡覺的安生,她不會再看到了。
安生。
安生。
七月跟着火車跑。
安生你不要走。
空蕩蕩的站台上,七月哭着蹲下身來。
該回家了,七月。
匆匆趕來的家明抱住了七月。
是的,家明。
該回家了。
七月緊緊拉住家明溫暖的手。
家明把她冰涼的手放在自己的口袋裡。
然後把她的臉埋入懷裡。
他的眼睛裡有明亮的淚光。
家明,不管如何,我們一直在一起不要分開,好不好。
七月低聲地問他。
家明沉默了一下,然後輕輕地點了一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