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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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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談問題而是做勸慰安撫工作來了。

    不是成斌校長軟弱無能而是楊小光的一技之長教他硬不起來。

    他已經預感到楊小光接下來就要說出那句半是高傲半是罵人的話來:“此處不養爺自有養爺處。

    ”體育教師奇缺。

    過去的老體育教師因為上了年紀大都搞了後勤事務,年輕的體育教師多年來連一個也分配不到本鄉的學校來。

    楊小光原也不是體育專業教師,他在本縣參加市裡的農民運動會上奪了跳高金牌,縣體委珍愛這個為本縣奪得榮譽的小夥,推薦到本校來做民辦體育教師,而且因一技之長優先轉為吃皇糧的公辦教師,比那些教政治教語文教數學的教師吃香一百倍。

    成校長說:“你教體育辛苦這一點我表揚過多次了,問題在于賣冰棍得由學校統一研究。

    你該曉得一句古話,‘天下不患寡而患不均’。

    你賣冰棍别人要不要賣?所以你不必動肝火而應該心平氣和地考慮一下……” “我根本不考慮,也沒法心平氣和。

    ”楊小光根本不認賬,态度更硬了:“你……幹脆給我的申調報告上簽個字,讓我走好了。

    你簽了字我立馬就走。

    縣體委早就要我去哩……” 成斌校長連下台的餘地都沒有,隻好尴尬地攤開手,不知所雲地說:“你看你,說到哪兒去了!我說的是賣冰棍的問題,你卻扯起調動工作……” 王老師的宿舍與楊小光是一牆之隔,葦席頂棚不隔音響,他全部聆聽了成校長和楊小光的談話。

    他尚未聽完就氣得雙手發抖不得不中止備課。

    他想象校長成斌大概都要氣死了。

    他想象如果自己是校長就會說“楊小光你想上天你想入地你想去縣體委哪怕去奧林匹克運動會,你要去你就快點滾吧!本校哪怕取消體育課也不要你這号缺德的東西!”他想指着那個滿頭亂發牛皮哄哄不知深淺的家夥喝斥一聲:“你這樣說話這樣做事根本不像個人民教師……”然而他什麼也沒有說,隻是實在聽不下去了,走出門來,在操場上轉了一圈,又自嘲自笑了,我教了一輩子書,啥時候也沒在人前說過兩句厲害話,老都老球了,倒肝火盛起來了,還想訓人哩!沒這個必要啰! 當晚召開全體教師會,專題研究如何賣冰棍的問題。

    王老師又吃驚了,沒一個人反對楊小光賣冰棍,連校長主任也不是反對的意思,而是要大家讨論怎麼賣的問題,既可以使大家都能“賺幾個煙錢”,又不緻出現“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問題。

    讨論的場面異常活躍,直到子夜一時,終于讨論出一個皆大歡喜的方案來:教師輪流賣冰棍兒。

     大門離公路不過十米遠,載重汽車和手扶拖拉機不斷開過去,留下旋起的灰塵和令人心煩的噪響。

    騎自行車的男女一溜帶串駛過去,駛過來,鈴兒叮噹噹響。

    他低了頭或者偏轉了頭,想招呼行人來買冰棍兒又怕熟人認出自己來。

    “王老師賣冰棍兒!”不斷地有人和他打招呼。

    打招呼的人認識他而他卻一時認不出人家,看去面熟聽來耳熟偏偏想不出人家的名字,憑感覺他們都是他的學生,或者是學生的父親或是爺爺。

    他教過的學生有的已經抱上孫子當了外公了,他教了他們又教他們的兒子甚至他們的孫子。

    他們匆匆忙忙喊一句“王老師賣冰棍兒”就不見身影了。

    似乎從話音裡聽不出諷刺譏笑的意思,也聽不出驚奇的意思。

    王老師賣冰棍兒其實平平常常,不必大驚小怪。

    外界人對王老師賣冰棍兒的反應并不強烈,起碼不像王老師自己心裡想的那麼沉重。

    他開始感到一縷輕松,一絲寂寞。

     “王老師賣冰棍兒?” 又一個人打招呼。

    王老師眯了眼聚了光,還是沒有認出來,這人眼睛上扣着一副大墨鏡,身上穿一件暗紫色的花格衫子,牛仔褲,屁股下的摩托車雖然停了卻還在咚咚咚響着。

    王老師還是認不出這人是誰。

    來人從摩托上慢騰騰下來,摘下墨鏡,挂在胸前的紐扣上,腰裡插着一隻手,有點奇怪地問:“王老師你怎麼賣起冰棍兒來了?” 王老師看着中年人黑森森的串腮胡須,濃眉下一雙深窩子眼睛,好面熟,卻想不起名字:“唔!學校搞勤工儉學……”說了愈覺心裡别扭了,明明是為了自個賺錢,卻不好說出口。

     “勤工儉學……也不該讓你來賣冰棍兒。

    這樣的年齡了,學校領導真混!”中年人說着,又反來問:“是派給每個老師的任務嗎?” “不是不是。

    ”王老師狠狠心,再不能說謊,讓人罵領導,“是老師們自己要賣的。

    ” 中年人張了張嘴,把要說的話或者是要問的問題咽了下去,轉而笑笑,“王老師你大概不認識我了,我是何社倉,何家營的。

    ” “噢噢噢,你是何社倉。

    ”王老師記起來了。

    他教他的時候,他還是個細條條的小白臉哩,一雙睫毛很長的眼睛總是現出羞怯的樣子。

    他的學習和品行都是班裡頂尖的,連年評為“三好”,而上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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