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目力不佳,她那雙藍眼睛眯成了兩道細縫,仿佛害怕見到陽光;鼻子像是一件未上過釉的瓷器。
埃勒裡暗暗思忖,她還是很容易被打垮的,也許費不了多少事,就又能讓她以淚洗面了。
不過,她的嘴巴同時又顯示着一種堅韌勁,孩子氣的噘嘴狀已不見了。
她突然變得成熟了,他這麼想着。
經過這件事,她好像已經曆了青春期,變成了一個成熟的女人。
他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你看上去象吞食了一隻壞牡蛎,”哈裡·伯克看他這副樣子對他說。
“還有什麼問題呢?”
“face,”埃勒裡咕哝了一聲。
“誰的臉?”伯克朝周圍看了看說。
“我不知道,哈裡。
但這正是問題的所在。
”
“哦。
”
吉吉·圭爾德寫下的face到底指的是誰的臉呢?
32
“你好像有什麼心事。
”伯克對羅伯塔說。
“沒什麼,哈裡,”羅伯塔說,“真的。
”
“你騙不了我,親愛的,再也騙不了。
是因為勞瑞特,是嗎?”l“嗯……”
“你該慢慢來,波蒂。
我是說在跟阿曼都有關的事情上,你可不能老把她當成孩子看待,她似乎都有些怨恨了。
”
“哦,哈裡,我可不想再談這事了!整樁事真令人作嘔。
請抱抱我吧。
”
勞瑞特已知趣地上床睡覺去了——至少她已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寬敞的客廳裡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伯克摟着羅伯塔,閉上了眼睛。
她感覺非常溫暖,恰到好處。
這些天來,她感覺整個世界十分美好,甚至連偶爾見到卡洛斯·阿曼都那張布滿麻點、陰沉沉的臉也不能改變她的心情。
伯克為什麼獨身多年,浪費這大好時光呢?
羅伯塔缱绻在他的懷裡,像一個疲倦的孩子。
“哈裡,我過去不知道和男人在一起感覺會這麼好。
”她喃喃地說,“我心裡非常感激你。
”
“感激?”
“就是這個感覺。
真希望……”
“什麼,波蒂?”
“沒什麼。
”
“你不能話到嘴邊又縮了回去嘛!希望什麼呢?”
“嗯,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話,我是希望早幾年就認識你。
”
“親愛的,真是這樣嗎?”
“我是實話實說的。
你讓我感受到——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想是做女人的滋味吧。
而不是……”
“不是什麼?”
“算了吧。
”
“你和阿曼都相愛時的那種感覺?”
她突然站起來,用力将他推開。
“别再跟我提那事,哈裡·伯克,不許再提!我真是個傻瓜,比傻瓜還傻。
現在想起來,那事仿佛是發生在别人身上的。
它的确是發生别人身上的。
那時的我和現在的我已經不是同一個人了。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哈裡,是你讓一切變得不同了。
我可能有些不知羞恥,你可不要變心啊。
”
“我不會的,”伯克溫柔地說道。
他們親吻着,不再輕浮地胡鬧。
他們心心相印,感覺這是造化的安排。
伯克知道,他已愛上了她。
他們相愛了。
這真不可思議。
33
“這麼說你們是認真的了。
”埃勒裡幾天後說。
坐在餐桌對面的伯克,皺了一下眉頭,似有不解。
“你和羅伯塔·韋斯特的事。
”
這位蘇格蘭人看上去有些不自在。
“你真會窮追不舍,這次你又是如何推斷出來的呢?”
“你上次不回英國的理由是說你有責任保護勞瑞特·斯班妮爾。
勞瑞特現在沒事了,而你還是待着不走,如果不是為勞瑞特,那就隻有羅伯塔了。
她現在知道了嗎?你們蘇格蘭人追女人的速度還是挺快的嘛。
”
“我們蘇格蘭人有魅力,”伯克紅着臉說道,“但通常是一夫一妻。
這需要時間。
是的,我們是認真的。
老兄,你這家夥真令人讨厭。
”
“羅伯塔是否已知道呢?”
“我想她是知道的。
”
“你想想!你們倆到底談了些什麼?”
“我們談的事與你沒關系,”伯克看來急于換個話題。
“案件有進展嗎?”
“沒有。
”
“那麼,你放棄了?”
“你見鬼去吧。
這個案子讓我寝食難安呢。
順便問一句,我見到一些有關勞瑞特和阿曼都的傳聞,這是怎麼一回事?”報紙上的有關報道明顯有所指。
埃勒裡自從那天慶賀聚會後再也沒有見到過勞瑞特。
“真是難以置信。
”伯克氣憤地說,“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不過,也許是我搞錯了?女人對我來說簡直是個謎。
你本可以相信,勞瑞特是會看透那人的,她是一個很求實的女孩!但是當他施展魅力的時候,她和其他女人一樣是不可救藥的。
”
“你隻能接受這樣的事實,”埃勒裡說,“我很遺憾聽到這個消息。
阿曼都的那些劣迹應該會自我暴露的。
”
“對你我以及其他男人來說,确是這樣。
”伯克怒氣沖沖地說,“對女人們來說,情況就不一樣了。
”
“難道沒有辦法讓她清醒過來?”
“羅伯塔正在做這樣的努力。
事實上,”這位蘇格蘭人磕了磕煙嘴說,“她們之間開始有隔閡了。
我曾勸羅伯塔慢慢來,但她無法容忍阿曼都這個人。
她對他恨之入骨。
她不忍心看到勞瑞特陷入囹圄。
”
一周之後,埃勒裡從伯克那裡聽說勞瑞特和羅伯塔翻了臉。
她們終于因為阿曼都大吵了一場。
“親愛的,”羅伯塔說,“這不關我的事,但我不忍心看你被這樣一個人迷住。
”
“羅伯塔,”勞瑞特昂着頭說,“我可不想再和你談論阿曼都了。
”
“但是總得有人來勸勸你,讓你清醒過來!就這樣讓他給你送花、約你出去、在你房裡過夜——你難道還沒有意識到你在走向何種境地?”
“羅伯塔……”
“不,我得說出來。
勞瑞特,你在犯傻,你對男人沒經驗驗。
像你這樣的女人,阿曼都有一打。
他在你面前并不忌諱這些,你難道還看不出來,他想要的正是他從你姨媽那裡未曾得到的錢财嗎?”
勞瑞特怒火中燒,但還是努力地控制着。
她緊握着小拳頭。
“你難道就不能停止幹涉我的生活嗎?”
“但是我不會停止的,親愛的。
我隻是不想讓你落入一個世界上最壞的家夥的魔掌中。
不僅如此,他還是一個殺人犯。
”
“卡洛斯沒有殺過人!”
“是他策劃的,勞瑞特。
他比她的罪行更為深重,不論她是誰。
”。
“我不信。
”
“你認為我是在說謊嗎?”
“也許是的!”
“我何必呢?我不是好幾次告訴過你卡洛斯如何試圖讓我去替他殺人……”
勞瑞特面對着她,氣得連那漂亮的鼻子都變成了藍灰色。
“羅伯塔,我現在對你的看法已經改變了。
我以前不相信你是那種人,不過現在我算是看清你了。
你嫉妒我,嫉妒之極。
”
“我?嫉妒你?”
“你嫉妒我姨媽留給我一大筆錢,還有卡洛斯對我有好感!”
“親愛的,你神經大概出了毛病了。
你行大運,我為你感到高興。
至于卡洛斯的關注,我想我甯願被一條大鲨魚追,也比被他追要安全得多。
你也是這樣。
”
“你承認過你和他好過的。
”
“那是在我認清楚他這個人之前。
不管怎麼樣,我生活中那可怕的一頁終于過去了,感謝上帝。
如果你想知道的話,勞瑞特,我現在愛上了哈裡·伯克。
我敢肯定伯克也愛着我。
我太愛那位感情豐富的魔星了……”
“夠了,羅伯塔。
”勞瑞特氣得都有些發抖了。
“如果你再不能停止诽謗卡洛斯的話……”
她閉口不言了。
“你是想讓我離開,是嗎?”羅伯塔平靜地問道。
“我是說如果你不停止……”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勞瑞特。
我一找到住的地方就會馬上搬出去。
除非你今天就要我搬出去——現在就搬?”
兩個人對視着。
勞瑞特用她冷冷的英國腔說道:“今天就不必了。
不過,根據目前的情況,我認為我們還是盡早解除這種安排為好。
”
“明天上午我就離開。
”
羅伯塔确實這麼做的。
她先搬到青年基督教協會寄住,然後,在哈裡·伯克的幫助下,在約克街的一幢破舊大樓裡找到了一套房子。
那是一套昏暗的出租房,沿街的窗戶上裝着鐵欄栅,衛生間的洗臉盆有一半的白瓷已被敲掉,水從盆裡的一道裂縫中滴漏了出來。
街道拐彎處有一個酒吧,一天24小時都有人進進出出。
“這地方真是太糟了,波蒂。
”伯克發表着他的反對意見。
“我無法想象你為什麼要這種房子。
如果你聽我的話……”
“你是說拿你的錢?”
“這有什麼問題嗎?”
“當然有,哈裡,雖然你是一片好心。
”
他茫然不知所措,顯得有些惱怒。
“情況還沒那麼糟,”羅伯塔溫柔地說,“至少這是一個結束。
我住不起更好的地方。
我甯可呆在這裡也不願在勞瑞特的房子裡看到那個畜生和她嘻鬧。
”
“但是這裡環境不太好啊!”
“勞瑞特那裡,”羅伯塔說,“比這兒糟得多。
”
她就這樣搬了進來,沒有幾件家當。
哈裡·伯克成了她的私人保安員。
他也許把這項工作看得過重了——這幢樓裡還住着其他許多付不起高房租的人,他們似乎也在這樣的環境下生存了下來——不過有一天晚上,伯克抓住了一個剃着平頭、穿着一件發亮黑茄克和長筒靴的小年青,他貓着腰躲在羅伯塔的窗外透過鐵欄栅和窗簾的縫隙,興奮地偷窺她脫衣服。
這位蘇格蘭人沒有叫警察來。
他繳了他的彈簧刀,朝他屁股上踢了一腳,在他逃離時警告他,并讓他轉告他的朋友們,這幢樓決不許任何遊手好閑的人、頭腦不正常的人和性變态者來胡鬧。
從這之後,他感覺好多了。
他甚至自己花錢将房門上那把不太可靠的鎖換掉了。
他對羅伯塔說:“這想必能打破蘇格蘭人花錢吝啬的謠言了。
”他隻花了49美分,而羅伯塔為此深情地吻了他一下。
伯克這一招合算極了。
這在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