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醫生,你估計黑特太太是什麼時間死亡的?”
謝林醫生從他的背心口袋掏出一根象牙牙簽,開始鑽研起他的牙縫,“死了六小時了,也就是說,她是在今天早上大約四點鐘的時候死的。
”
雷恩點點頭,“有一點可能很重要,醫生,就是兇手攻擊黑特太太時所在的确實位置,你能就這點再詳盡地說明嗎?”
謝林醫生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看着床,“我想可以,兇手站在兩張床之間——而非老太太床鋪外面那一邊,我這是根據屍體的位置和她額頭上的血絲來推斷。
你看呢,米裡安醫生?”
老醫生吓了一跳。
“啊——我非常同意,”他趕忙回答。
薩姆巡官煩躁地抓抓他肥厚的下巴,“曼陀林琴,這檔子事……不知怎的,讓我覺得不對勁。
我的意思是,不管心髒是好還是爛,用曼陀林琴這麼打一下怎麼可能要她的命?我是說——如果某人确實有意要殺人,即使他選的是一個奇怪的兇器,總也要選一個能緻命的才對呀。
”
“晤,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薩姆,”法醫回道:“用曼陀林琴這種看起來相當沒分量的武器用力一擊,是有可能殺死像黑特太太這種健康狀況不良和高齡的女人,但是在這裡我們看到的這一擊,卻是相當微弱。
”
“屍體上沒有其他暴力的痕迹嗎?”雷恩問。
“沒有。
”
“毒藥呢?”檢察官質詢道:“有沒有任何征兆?”
“沒有征兆,”謝林醫生小心地回答:“可是就另一方面來說——是,我應該做個解剖,馬上就做。
”
“你可以賭你的德國靴子,非做不可,”薩姆巡官趁機報複一下,“确定這裡沒有人再亂投毒藥。
我實在搞不懂這個案子,先是有人想毒死那個聾子,現在又有人一棒打死老女魔,我得四處瞧瞧有沒有毒藥的迹象。
”
布魯諾一雙銳眼炯炯有光,“這當然是謀殺,即使打擊本身不是直接死因——僅是打擊引起的驚吓。
有件事可以确定:有人有殺人企圖。
”
“那麼為什麼打得這麼輕呢,布魯諾先生?”雷恩不帶任何情緒地問,檢察官聳聳肩。
“而且為什麼,”老演員接着問:“選這種非常不正常的兇器?——曼陀林琴!如果兇手的目的是要從頭上一棒打死黑特太太,那為什麼明明這間房間裡就有好幾樣重武器,他偏偏還選用一把曼陀林琴?”
“我的天,我沒想到這點。
”正值雷恩一一指出吊在壁爐旁那套火鉗子和床邊桌上那對沉重的書檔時,薩姆喃喃自語。
雷恩轉身略掃一眼房間,雙手輕輕地交握在背後,謝林醫生開始顯得不耐煩起來,米裡安醫生仍然像接受檢閱的士兵一般站得僵直,地方檢察官和薩姆看起來愈來愈困惑了。
“還有,順便問一下,”雷恩終于開口喃喃問道:“曼陀林琴原來就放這房間裡嗎?”
“不是,”巡官回答:“是從樓下圖書室的玻璃櫃拿來的。
約克·黑特自殺以後,老太太就把它保存在那裡——是她寡婦人家的另一樣珍藏,琴是約克的……嘿,說到這裡——”
這時哲瑞·雷恩先生的手突然揚起來示意靜默,他的眼睛眯成一線。
謝林醫生正要拉起床單覆蓋死去的女人,就在扯緊床單時,一樣由窗口射進來的陽光反射而熠熠發亮的小東西,從床罩的布褶裡掉到滿是粉末的地毯上。
雷恩大步踏前擡起來。
那是一個皮下注射器。
他們全圍上來,為這重要的發現精神振奮起來。
雷恩小心地握在注射器的筒端,嗅嗅已經沾過藥的注射針,再把它舉高向着光線。
謝林醫生二話不說就把注射器從雷恩手上搶過來,和米裡安醫生退到一扇窗邊。
“空針筒,”法醫喃喃自語:“上面這個數字6是什麼?針筒裡的沉澱物可能是——可能是……”
“什麼?”雷恩迫不及待地問。
謝林醫生聳聳肩,“我得化驗才知道。
”
“屍體上沒有注射的針孔嗎?”雷恩仍然不放松。
“沒有。
”
霎時間,雷恩像中槍似的,胸膛挺得筆直,兩眼閃着灰綠色的光芒……薩姆張口結舌。
哲瑞·雷恩先生的面容激動起來,他大步沖向房門,一路喊着:“護士——房間——”
衆人魚貫趕上。
史密斯小姐的房間緊連死者房間。
衆人進入時,呈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幅沉靜的畫面。
睜着盲眼,胖胖的身體松懈安适地躺在床上的,是露易莎·卡比安。
撫着聾子額頭,坐在床邊椅子上的,是肥胖的老護士。
露易莎機械地從手上的一串葡萄摘着葡萄粒塞進嘴裡,毫無興味地咀嚼着,近床的一張桌子上,擺着史密斯小姐不久前從死者卧室捧過來的水果盅。
哲瑞·雷恩先生二話不說,他搶進房間,一把将露易莎手上的葡萄奪下來、動作之蠻橫,史密斯小姐驚呼失聲從椅子跳起來,那位又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