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索一種可無限度信任和依賴的關系,一種百般試探和考驗的關系,一種壓力重重充滿沖突暴戾的關系,一種具備強烈存在感的關系。
她的性格偏執激烈,着實危險。
事實上,她從未獲得過滿足,倒是把自己和别人傷害得體無完膚。
她自知情感部分的生長緩慢而變異,也許在少女時期就已停滞。
隻不過在體内植種一株死去的葉芽,纖細青蔥的嫩芽,不會衰老隻會死去。
她很清楚這一點。
在得不到感情的時候,她保持睡眠狀态。
生活本身千瘡百孔,人,又豈能幻想借助他人微薄之力得到成全。
感情的解脫與他人無關,隻與個體的超越性有關。
高級的感情,最終形成精神和意識。
低級的感情,隻能淪落為脾氣和情緒。
其實她從未如幻想過的那般去愛和被愛。
她也不相信有這樣的人存在。
所謂愛情,在3個月之後注定消逝的荷爾蒙遊戲。
它已不能夠成為她的信仰。
沒有人知道她快速結過婚,又離了婚。
在雜志社裡,慶長是個性孤介的單身女子。
抽煙,衣着不羁,沉默寡言,工作有成效。
遠天白地,從不覺得辛勞。
忙碌盡力,有時加班通宵。
相對于工作上的積極進取,在感情上,她成為一個随時保持克制及後退态度的人。
不把目光投注虛妄未來,關注當下。
如果命運的河流帶來什麼,那麼就撈起什麼。
一路播種一路收獲,不過如此而已。
現實中的慶長,面對自己缺漏的人生,卑微的處境,所能做的,隻是實踐一切行動,推進,繼續。
并做好準備迎接時時呼嘯而至的重創。
她覺得自己也許不愛任何男子。
覺得男人和女人是完全不同的系統,理解、思維以及情感方式都有隔膜。
對她來說,找到一個伴侶,無非是找到生活的共同合作者。
她戀愛過,結婚過,但并不覺得感受過情感真正的沖擊。
她尚未有機會得知,愛是什麼。
25歲,認識定山。
定山28歲,在張江從事IT行業,工作穩定,薪水豐厚,狀态單純。
他是南京人,母親早逝,父親重建家庭。
一直獨自在上海工作,在浦東早早買了房子。
獨立生活的磨練,使他性格内斂沉穩,如同慣常穿的格子棉襯衣、燈心絨長褲,都是溫厚樸實經久耐磨的質地。
他接近慶長,非常小心。
他們在圖書館裡認識。
慶長有一些工作時間會在圖書館裡完成。
她沒有受過正規完善的大學教育,卻自我訓練出一種閱讀和思考的習慣。
他多次看見她。
有時在桌子上做筆記,有時快速翻閱和查找資料,有時發呆,有時坐在書架後的隐秘牆角手裡拿着書睡了過去。
一個人在圖書館從早到晚打發掉一天。
他靠近她,與她聊天。
他們坐在圖書館院子裡,花園中紫藤花串串懸挂下來,空氣中靜谧的香氣。
她出來抽煙,眺望遠處,吐出輕淡煙霧,姿态灑落,如同在無人之境。
他享受她的存在。
她這般中性有力,跟其他叽叽喳喳嬌氣喧雜的女子完全不同。
她後來問他,為什麼選擇她。
他說,你好看,你安靜。
就這兩條。
她其實不是漂亮的女子。
她也從來都不是内心平和的人。
他的表達卻到此為止。
他們相識,并不是一個好的時機。
慶長成為一個貌似不需要愛的女子。
人在虛弱和壓抑時,更容易接受深層關系,試圖與他人聯結。
如同她和一同的關系,發展快速不合常态,卻有各自的深層動機所在。
感情,從來都是和理性背道而馳。
對兩個面具健全的人來說,他們對感情的寡然,也是對各自生活處境的漠視。
所以,這關系雖持續兩年,卻一直拖拉沒有進展。
她問自己,她愛他嗎。
她不知道。
對情感失望,反而心無障礙,輕省開始新的路程。
每周見面一到兩次,次數并不頻繁。
有時她去他浦東家裡,三房一廳寬敞房子,視野開闊,布置簡潔,似乎多年來處處俱備隻欠缺一個伴侶。
他除了閱讀專業書,看體育頻道,聽古典音樂,别無愛好。
對工作勤懇專注,還能做出一桌飯菜,手藝不俗。
她很多時間在出差采訪。
彼此聚少離多,沒有藤葛糾纏。
他本性恬适,有一個沉寂的不愛言語的女子,偶爾出現身邊相伴,已算完美。
這樣一個平凡可靠的男子陪伴餘生并無錯漏。
即使與定山在一起,如Fiona這般靠近的女友,也不知他在慶長生活中存在。
這隻能說明:一,她和定山生活足夠低調,從不成雙成對出現在衆人面前,各自世界完整獨立。
二,她的生活也許并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
她隻跟自己的心分享一切。
她沒有想過結婚。
也并不覺得在戀愛。
但她和這個男子交往共存。
在縣城等待前往東溪鄉的客車。
她找到路邊靠近垃圾站一個廢棄水龍頭,擰開後有刺骨水流,洗手洗臉以潔淨自己。
天氣陰冷至極,一場大雪在遠方醞釀逼近。
她的背囊是60公升登山包,早已使用得破舊不堪,隻待淘汰。
一直遲遲舍不得調換,系帶斷裂又找到其他繩子重新接上。
在小吃攤裡買了兩隻餡餅,坐在簡陋的候車站,吃已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