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去擔憂自己惹怒“匪徒”的下場。
是的,他便壞了,他真的變壞了。
多年來,她隻希望他在衆多的歧視中千萬别自暴自棄走向歹路,但他仍是往那一邊靠去了,想變成一名大哥來吓阻那些看不起他的人改成怕到什麼話也不敢說——她終究沒能使上力,她隻是個多事雞婆的鄰家大姊。
她的心好痛!原來二三年來常聯絡不到他,是因為他去做“大事業”去了;課餘時間已懂得替自己的“未來”鋪路,想必如今已小有身分了吧?否則豈有這個“榮幸”蒙大哥欽點成為頂罪的不二人選?她該笑着說恭喜嗎?
“你可以走了。
看來如今你已能過得很好,相信我這個多事的鄰居也該退出你的生命中,免得惹你氣。
我不會與你上床,不會嫁你,沒這個榮幸當你所重視的人。
我相信你那個圈子有不少女人想跟着你,在此恭喜你。
”
他霍地起身,将她逼到角落。
“你叫我走?你要我滾蛋?你瞧不起我所有的努力?為什麼?”
“我說過了,我不要你堕落!”她喊着,任由強忍的眼淚又成串滑落。
身體上的痛與大腦内的高熱,不斷的令他暈眩與益加煩躁不已。
他颠踬了下,雙手撐住她身後的牆,咬牙道:“堕落?可以過風光的生活叫堕落?我能做到最好的一件事就是這個了,你懂不懂?”
“我不想懂,我也——不想再對你抱着任何希望了。
反正你以成年,不能再以年少無知去原諒你的荒唐。
你可以做任何你覺得對的事,即使以危害社會來牟取自身的暴利……”她的聲音被捂住。
“别以為我不敢打你!”他怒喝。
她就非得一再一再的強調他是敗類嗎?
“我不在乎,我也不相信你敢。
”她拉下他的手,忍不住用力向他胸膛,心碎不能成語的叫:“為什麼你會變成這個樣子?為什麼?”
轟然的暈眩,外加她的拳頭打中了他前日才縫好的刀傷,教他一時支撐不住,往她身上倒了過去……
惱人的争論,終于暫時告一個段落;陷入黑暗的那一刻,其實,他是慶幸的,隻要她别哭了——他不要她哭。
她罵得好難聽,哭得好傷心,氣得他想打人也想殺人,而她的絕望又令他無措。
為什麼會這個樣子?他隻是……想要她呀……
***
紀衍澤高燒了三日,忙壞了幾乎是三日夜夜沒瞌眼的常夕汐。
他吃藥,擦身體,加上樓下内科醫生的出診,換了好幾次點滴,打了好幾隻退燒針,才終于穩下了他來勢洶洶的大病。
會生上這一場病,全是由于他身上的傷口才縫好,理應在醫院住到拆線,卻硬是搭機北上。
舟車勞頓外加傷口扯裂,再怎麼大塊頭的硬漢,也的倒下來。
病痛折磨得他昏昏沉沉,未曾真正清醒過,一連串的夢噫裡,有氣怒、有低吼、有悲切的呼喚,但都是離不開三個字——常夕汐。
咒罵的是她,低吼中夾乞求也是為她,更多更多的宣誓提及了絕不讓她離開的堅定。
可見病倒前那一長串的争執,已然成為他的夢魇。
她在他的心中有重量嗎?
為他挂心牽絆了近十年,如果得到的隻是他的情感,而非他人格上的端直,根本沒什麼好喜悅的。
何況關于愛情——無論是三天前洪俊城的告白,抑或是在這三天乍然了悟衍澤多年來嚷叫着要娶她的話從來就不是空言——來說,都教她無所适從。
沒有一個少女不對愛情有所憧憬的。
但她忙碌的二十三年生命中,從來沒有太多閑暇來為“愛情”空置;也可以說是她太遲鈍了,才會把紀衍澤不斷的竊吻行為當成小孩子的好奇與惡作劇,總以為他長大之後便會忘了。
但他沒有,他一直笃定她是他的人。
突如其來的認知,令她驚訝,并且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去理出一個頭緒。
不管是洪俊城還是紀衍澤……
何況眼前她壓根沒心思去管愛不愛的問題,光是紀衍澤偏差的行為已足夠令她傷心。
她多希望他平凡而正常,也不要他“出色”于逞兇鬥狠中,“不正當”于颠覆社會的行為。
可是,他一向是容不得别人命令指責的。
尤其此刻他已長大,堅持黑道是他的路,便誰也扭轉不來了。
她隻能選擇放棄,一如其他放棄他的人相同地放棄他。
他的心已被利益蒙蔽,再也沒有是非觀念,除了一迳的認定她是他的之外,其他全變了。
而她不以為自己待在他身邊能發揮多少規勸效果。
不了,她沒那麼偉大,也不願陪一名黑道份子風光;她隻能宣布自己的失敗,他當真如所有人所言的無藥可救。
她好難過……
“喂……”虛弱的惡氣由昏迷在床的男子口中發出。
她拭去不知何時又流下來的淚,移到他身邊。
“要喝水嗎?”手捧水杯,看着他幹裂的唇。
連喝了兩杯,他半撐起自己,問:
“我睡多久了?為什麼全身痛?”
“三天了,你一直發高燒。
”她淡淡說着,無法再付出理所當然的親切。
他甩甩頭,努力想由渾沌中理出一些什麼,也想甩掉全身虛脫的無力感。
“三天?那我必須趕回高雄了,有一批海洛英會進來……”
她站起身,走到窗口。
“我不想聽這些。
如果你仍是要說,我會報警去抓你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