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地取樂了一番。
他感到蒙受了奇恥大辱。
不是因為那些粗俗的話,而是因為自己對女人的缺乏招數……
然而隔日,他接到了她的電話。
她通話的方式很獨特。
不問你是誰誰嗎?
而問“是你嗎?”
仿佛同時告訴了他,她自己是誰。
奇怪的是,僅僅三個字,他居然聽出了她是誰。
他喜歡聽大陸女性裝腔作勢模仿的港味兒。
正經的地道的港味兒,他的耳朵倒很排斥。
她告訴他,她在“華僑飯店”,邀他去。
還錢?她沒這麼說。
又聽到她的聲音,心裡哪兒還有錢的概念哇!不過區區五十元。
他還沒俗到那麼個份兒上。
他開着車去了。
她已經占了一個雙人雅座。
那一天就已經穿上了那套二百三十多元的墨綠色的綢質衣褲。
臉色很鮮潤,紅白相間,該紅的地方紅,該白的地方白,面如新花。
那身衣褲,愈襯出臉兒的嬌娆妩媚。
在本市,勾眼線的女性已經不太能格外引起男人們的注意了。
但塗眼影的女性可還不多。
包括在“卡拉0K”和舞廳那種女人們争妍鬥豔的地方。
她那天塗了淡藍眼影,是他見過的第一個塗眼影的女人。
盡管按照約定俗成的分類,她當然算是個姑娘。
但他覺得,她更是女人,是一個女人味兒足得不能再足的女人。
面對面瞧着她,他認為女人有一個年齡階段是“姑娘”,簡直多餘。
她使他聯想到了花瓣一落,直接熟透在枝上的桃子。
她那雙塗了淡藍眼影的眼睛,像戴了無框眼鏡的小馬駒的眼睛,流溢着絕對無害而且又安詳又善良又溫馴的目光。
她那一種目光使他心生蕩漾。
“随便些就行了。
别點太多,多了吃不了。
我這幾天沒食欲。
我‘倒黴’了。
”
她以優雅的姿态将菜單遞給他。
于是,當然的,價格便宜的菜,便都被他的目光一掃而過地忽略了。
她不但有食欲,而且食欲旺盛。
倒是他自己,因為光看着秀色可餐的一個她,沒顧上吃什麼。
盡管他沒“倒黴”。
吃過飯,她說:“我們算正式認識了,是不是?”
他趕緊點頭。
他付了一百多元。
她又說:“今後,有什麼急事兒,給你打個電話,坐你的車該不成什麼問題吧?”
他回答:“沒問題。
”
“現在呢?”
“行!”
半小時後他應該去接一個人。
她站了起來:“那麼送我到一個朋友家去。
”
于是他開車送她。
在前廳,她說,她得送給她的朋友一件禮物,今天是朋友的生日。
于是她買了一條高級領帶。
他付錢。
他預想到了錢是必須帶充足的。
她的朋友是一位四十多歲的看去春風得意躊躇滿志的男人。
她挽着那男人的手臂,扭回頭對他晃晃手,雙雙被賓館的旋轉門旋進去了……
那男人竟沒正眼看他。
然而這并沒破壞他愉悅的好心情。
他覺得自己已然占有了她。
起碼部分程度地占有了她。
覺得自己和她之間,已然有了一種默契的相當确定的關系。
如同蓄币人和蓄币偶之間的關系。
他想,他塞入的錢越多,正是為了他有一天可以理直氣壯地敲碎“它”。
是的,是敲碎。
不過,這絕不意味着居心的兇惡。
隻不過比喻某種痛快……
今天,他也并沒想找她。
更準确地說,在他送最後一對男女前,甚至并沒想到過她。
那一對男女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男女。
男的是會點兒中國話的外國老頭子。
女的很面熟,像在哪兒見過。
終于回憶起來,是一部國産錄像片裡的主角,演“地下工作者”的……
車一開他們便卿卿我我。
從反照鏡裡,他将他們的種種行徑看得一清二楚。
耳邊一路聽到兩張嘴嗚咂有聲。
他有心半路攆他們下車,但講好了的,他們付外彙。
他的車隊沒有外彙定額,那可以變通成他個人的一筆小收益。
何樂而不為呢?于是他的反感煙消雲散,不再覺得他所見到的情形令人作嘔。
他甚至把車開得更穩。
仿佛唯恐一次小的颠簸會攪擾了他們似的。
他想象那女的就是“藍妹妹”,而那外國老頭子是他自己。
他被“他自己”的厚顔無恥,勾引得欲火中燒……
後來他就去找“藍妹妹”。
找到了。
幸虧找到了。
如果找不到,他想,他可能會幹他這種人平常絕沒膽量幹的歹事——攔劫女人并進行強奸……
她在舞廳跳舞。
一曲終了,他走到她跟前,堅定不移地說:“從現在起,你得屬于我。
”
“不行。
”
她強硬地回答。
舞曲又起。
她用目光尋找舞伴,舞伴已與一位紅裙女郎翩翩作蝶。
她掃興地聳了聳肩……
在車裡,她問:“到哪兒?”
他說:“到你住的地方。
你不是一人住一套屋子麼?”
她愠怒地說:“可我還有事!”
他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