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在鐵絲網後面的母雞也不忘為我們增添快樂,它們的沸騰的生活伴随着咬文嚼字的、莊嚴而适度的叫聲,隻是偶爾才會有歇斯底裡的大發作。
我們還會小心翼翼地跑去屋後蜜蜂居住的地方造訪,盡管我們深知被蜜蜂蜇到是何滋味,那種疼痛,雖說是在可以忍受的範圍之内,但你仍舊還是會疼得龇牙咧嘴,而當這些蜂箱之中的一員稀裡糊塗地飛到你的鼻子上,并且很不聰明地多此一舉地使勁一蜇的時候,這種疼痛就開始了。
我想起了果園裡的約翰尼斯莓
我們那時還是孩子——不是出于自身的敏感,而是由于他的緣故,所以,一想到他的命運,一想到專門為他而設計的,從天真無邪的低谷到偏僻陰冷、甚至于毛骨悚然的頂峰的上升,這番回顧便令我心潮起伏。
那是一個藝術家的生活;而又因為我這個質樸的人,被賦予了如此近觀的使命,所以,我的靈魂對人類生活及其命運所懷有的全部情感,也就一股腦兒地集中到了人類存在的這一特殊形式上來。
這種特殊形式,它在我的眼裡,鑒于我和阿德裡安的友情,就是所有命運形态的範例,是被我們稱之為成長、發展和命中注定的那種東西所感動的經典動機——而它很可能也真是如此。
因為,盡管藝術家在長達一生的時間裡,可能會比專注于功用-現實的人更加接近,而不是更加忠實于他的童年;盡管人們可以說,他和後者不同,他持續地堅守在兒童那夢幻般兼純人性的和遊戲的狀态,那麼,從不曾被觸動過的早年直至那不可被預測的成長的晚期,他所走過的這條道路,就不知要比作為市民的那個人所走過的道路寬廣多少倍、兇險多少倍和令旁觀者更感震驚多少倍了。
而隻要一想到,他也曾經是個孩子,我的眼淚就會情不自禁地流淌下來。
此外,我還想懇請讀者,把我剛才慷慨激昂地說出的一番話,全都算在我這個寫書之人自己的賬上,而千萬不要以為,那是萊韋屈恩說過的話。
我是一個守舊的人,我始終堅持着某些為我個人所喜好的浪漫主義的觀念,其中當然也包括藝術家和市民之間的激情對抗。
類似于上述的言論,阿德裡安如果聽到,那可是會冷冷地加以駁斥的——如果他認為還值得一駁的話。
因為,他對藝術和藝術家的認識極為清醒,甚至是條件反射式的入木三分。
對于世人一度喜好用來裝模作樣的“浪漫主義的小題大做”,他可是絕對的深惡痛絕,他甚至不願意聽到“藝術”和“藝術家”這兩個字眼。
而且,隻要有這兩個字眼在他的耳邊響起,他對它們所懷有的那種極端的厭惡之情就會一清二楚地挂在他的臉上。
同樣的情形也适用于“靈感”一詞,無論何人,當着他的面,可千萬不要去提這個詞,如果迫不得已非提不可的話,那麼,也得用“點子”這個詞來取而代之。
他仇恨這個詞,他嘲弄這個詞——而我則不得不拿起放在我手稿前面的吸墨紙,用它來遮住自己的眼睛,因為我現在所紀念的正是他的這種仇恨和嘲弄。
啊,這種仇恨和諷刺,它們遭受了太多的摧殘和折磨,它們甚至連因精神兼時代的變化而引起的那種非個人的結果都算不上。
然而,這些變化卻在其中發揮着作用。
我記得,他上大學時就曾經對我說過這樣的話:十九世紀肯定是一個舒服得不能再舒服的世紀,因為,同上一個時代的觀念和習俗決裂,還從來沒有讓人類像現今生活着的這一代人那樣感到苦惱。
那個池塘,也就是周圍有柳樹環繞的那一個,距離布赫爾的小樓隻有十分鐘路程,在前面的回憶中我已經匆匆地提起過。
它有一個名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