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座小山丘,若是散步到那裡——這是一項深受我們喜愛的活動——則需要半個小時。
這座山岡叫“錫安
這裡冬天很适合滑雪橇,不過我冬天卻很少在這裡露面。
夏天,它的“山頂”有一圈陰涼的槭樹環繞,這裡另外還有用村社基金修建的、用于小憩的長椅,不失為一個乘涼、望遠的好去處。
我常常在星期天下午吃晚飯之前,和萊韋屈恩一家人一起出來欣賞這裡的風光。
不過,我現在要強迫自己做出如下記錄。
阿德裡安日後作為成熟男人而為自己的生活所營造的那種風景的和家庭的氛圍,也就是他後來在位于上巴伐利亞瓦爾茨胡特附近的普菲弗爾林,在此地一戶姓施魏格施迪爾的人家做長期房客期間所擁有的那種風景的和家庭的氛圍,與他童年時代的這種相比,兩者之間存在着罕見的相似之處和重複之處,換言之:他日後的活動場所其實就是對他早年的活動場所的一種奇特的模仿。
普菲弗爾林(或菲弗爾林,寫法不完全确定)這地方也有一個安放有村社長椅的小山丘,隻是這山丘的名字不叫“錫安山”,而叫“羅姆岡”;除此之外,在離房東的農莊大約同樣遠的地方,也有一個和牛槽一樣的池塘,這裡的這座叫做“夾子湖”,裡面的水也同樣很涼;而且,還不止于此,不,還有呢,就連房子、農莊和家庭狀況都和布赫爾那邊的有着某些決定性的關聯。
這裡的農莊裡也長着一棵樹,也有點礙事,也是同樣由于主人重感情而沒有被砍掉——不過,這棵樹不是菩提樹,而是榆樹。
當然,應該承認的是,施魏格施迪爾家的這棟房子和阿德裡安父母家的那棟房子,兩者在建築種類上存在明顯差異,前者是一座古老的修道院似的建築,牆體粗厚,窗縫深而拱,走廊的過道有點發黴。
但是,話又說回來,這裡的房東也和那裡的一樣,也抽煙鬥,煙鬥裡面填的也是劣質煙草,而且,這種劣質煙草的味道也同樣是在一樓的各個房間的空氣中四處彌漫,另外,這位房東及女房東施魏格施迪爾太太就相當于是“父母大人”,也就是說:他們一個是長臉的、少言寡語的、周到而平靜的農夫,另一個雖則也是上了年紀的農婦,可舉手投足之間依舊還透着幾分昔日的矜持,而且,她的身材勻稱,為人處事機智靈活、潑辣麻利,一頭頭發梳得紋絲不亂,手型和腳型都長得十分好看——他們此外還有一個已經成年的繼承人,名叫格雷翁(不叫格奧爾格),是一個經營思想非常先進的、關心新式機器的年輕後生。
他們後來還生了一個女兒,名叫克萊門蒂娜。
普菲弗爾林農莊的狗雖然不叫蘇索,卻也跟蘇索一樣能笑,它的名字叫卡施佩爾
關于這個“最初”,農莊的那位房客也是有他自己的看法的,而我則是這個過程的見證人,即在他的影響下,卡施佩爾這個名字逐漸被人棄用,成為純粹的記憶,最後連這狗自己都喜歡人家喚它“蘇索”了。
——這家人沒有第二個兒子,這一點不僅沒有削弱,反倒強化了那種重複;因為,這第二個兒子,舍他其誰? 對于這種全面的、無法回避的類同,我從未和阿德裡安說起過,正因為如此,以後我也不再打算這樣去做了;然而,這種現象卻從未令我喜歡過。
選擇這樣一個逗留之地來重建人之初的光景,隐遁于最古老的過去——童年,或者至少是它的外在的狀态,這或許可以是依戀的證明,卻也同時表明了一個男人精神生活上的壓抑。
而萊韋屈恩的情況則更加令人詫異,因為,我從未發現他和他父母家的關系有過特别的親密和情感上的重視,有一段時期,他甚至斷絕和他們來往,而且一點也不因此而感到痛苦。
難道那種人為的“回歸”就隻是一種單純的遊戲嗎?我無法相信。
這一切反倒更讓我想起了我所認識的一個人,這個人,雖然長得人高馬大,内心卻是軟弱無力,所以,每每生病之時——他很愛生病——他都隻願意找兒科專家來給他治病。
再說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