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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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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我的趣味而言,剛剛結束的一章,其篇幅的确是太過冗長,而扪心自問一下讀者的耐心到底能夠堅持多久,這種做法又讓我覺得過于明智。

    在我自己看來,我在這裡寫下的每一個字都是引人入勝的,當然,我也必須加倍小心,以免隻會把這當作确保旁觀者參與的制勝法寶!不過,無論如何,我切切不可忘記的卻是,我不是為眼前,也不是為讀者而寫,他們對萊韋屈恩尚一無所知,所以也不可能渴望了解有關他的更多情況;我備辦這篇生平報告,是為了等到有朝一日情況發生逆轉,等到吸引公衆注意力所必需的條件最終得以徹底具備的那一天——可以肯定地說:等到那個時候,這種條件将會變得極其有利起來,而無論我寫得好壞與否,人們都将饑不擇食地迫切需要了解這個震撼人心的人生故事的所有細節。

     這樣的時刻也許已經到來,當我們雖然寬大,但卻仍舊狹窄的、彌漫着令人窒息的氣息的監獄大門打開之時,也就是說:當目前正在肆虐的戰争,有了這樣或那樣的一個結局之時——“這樣或那樣的”,這幾個字令我感到震驚無比,為自己,也為那恐怖的困境,命運把德意志的心靈逼進這恐怖的困境!因為,我的心中隻有“這樣或那樣”之中的一個;面對我作為國家公民的良心,我隻指望這一個,并且也對這一個有信心。

    通過一刻不停的全民教育,土崩瓦解的、難以接受卻又無法挽回的德國最終失敗的結局,已經深入到我們每一個人的意識之中,所以,我們害怕這個結局勝于害怕世界上的任何事情。

    盡管如此,還有一件事情,這件事情,甚至連我們自家的一些人都會覺得它是在犯罪,這件事情不僅會令我們自家的一些人感到,同時也會令旁人直接而永久地感到,它比德國的失敗更可怕,那就是德國的勝利。

    我幾乎不敢問自己,我到底屬于這兩個範疇當中的哪一個。

    我也許屬于第三個吧,在這第三個範疇中,你雖然持續而清晰地意識到這種失敗,但備受良心折磨的你卻渴望這種失敗。

    我被迫盼望和希冀,德國武器的勝利能夠得到遏制,因為,倘若這成為現實的話,那麼,這部關于我朋友的作品就會被埋葬、被禁止、被遺忘、被放逐,它說不定就會被塵封數百年之久,緻使它錯過自己的時代,而隻在以後的曆史長河之中受到尊崇。

    這就是我之所以膽敢犯上作亂的特别動機,而我要和一小撮屈指可數的人一同分享這個動機。

    我的精神狀态其實僅僅隻是那種轉變的一個特殊的轉變,那種轉變,除去荒唐之極和引發普遍興趣的情況不算,已經成為我們整個民族的命運,而為了這樣的命運去動用一個特别的、史無前例的悲劇,這樣的傾向我不是沒有,盡管我知道,别的民族也曾經肩負過這樣的使命:為了他們自己的和普天下人的命運而期盼自己的國家失敗。

    老實、虔誠、忠誠和效忠的需要,鑒于這樣的德國性格,我仍想承認,我們所處的困境是獨一無二的困境,是雪上加霜的困境,我因此而對那夥人深惡痛絕,就是他們,把這樣好的一個民族置于一種,我堅信,令其比任何人都要感到難受的精神狀态,從而無可救藥地遠離自我。

    我隻消想象一下,假若我的兒子由于任何一種不幸的偶然而發現了我的這些生平記錄,那麼,也就是說,他們就會被迫斯巴達[1]式地除去任何恻隐之心,大義滅親地向蓋世太保[2]揭發我——以便,恰恰是懷着一種所謂愛國主義的豪情,來感受我們所陷入的沖突的深淵。

     我十分清楚,上面的話已經再次很成問題地提前增加了我這新的一章的負荷,我原本是打算把它的篇幅控制在較短的範圍之内的。

    在此,我不想壓制心理學家的懷疑,即我正在想辦法拖延和回避,或者說,我内心深處十分樂意抓住這樣的機會,因為我害怕即将來臨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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