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會最終轉化為對他所依戀的那個她的一絲雖則溫柔、但卻不安的懷疑。
碰巧得很,酒館老闆,一個病怏怏的肥胖子,正好有兩隻酒桶的桶箍松了,需要固定到桶闆上,于是就把他請來幫忙,而老闆的老婆,一個還算精神的女人,也跟着一起下到酒窖裡看他幹活。
其間,她開始撫摩他的胳膊,還把她自己的也伸過去作比較,如此這般的擠眉弄眼讓他很是難以招架,他的内心開始蠢蠢欲動,但是,他的身體卻絲毫不為所動,萬般無奈之下,他隻好對她說,他現在沒有心情,他還有急事要辦,她男人肯定馬上就會下來,說完便趕緊逃之夭夭,扔下那惱羞成怒的婆娘一個人站在那裡好一頓挖苦嘲笑,就這樣,他永遠欠下了一筆任何強壯的年輕人都永遠不會欠下的情債。
他為此而深受傷害,他感到迷惑不解,對自己,但也不僅僅隻對自己;因為,如果說第一次不幸發生之後,他隻是起了一點疑心的話,那麼,他這一次可就真的是滿腹狐疑了,他是中了邪,他對這種說法深信不疑。
因為事情關系到一個可憐的靈魂的拯救,同時也關系到他的肉體的榮譽,于是,他就跑到教士那裡,喃喃低語地隔着格栅向他和盤托出:他被妖魔纏身,他不是不行,而是有障礙,隻有一個女人是例外,這是怎麼一回事,教會能不能伸出慈愛之手,幫助他祛除這樣的煩惱。
時值當地巫婆泛濫,妖氣盛行,世風日下,人心浮蕩,人類之敵的煽動嚴重危及上帝的威嚴,嚴密監視成為神甫們責無旁貸的義務。
向男人的精氣施展法術,對于這樣的邪惡,這位教士真是再熟悉不過,他于是把克羅普蓋瑟爾的忏悔報告給上級部門,敲鐘人的孩子于是被找來訊問,而她呢,倒也痛快,實打實地承認說,她害怕那個年輕人對她不忠,為了防止他在正式成為她的丈夫之前不被别人搶走,她就從一個當浴場管理員的醜老太婆那裡要來一種特效藥,一種據說是用沒有受過洗禮的亡童的脂肪熬制而成的藥膏,乘着擁抱的機會,把它偷偷地、而且是按照一定的圖案,塗抹到她的海因茨的背上,以确保他能夠呆在自己身邊,僅此而已。
那個浴場管理婆也受到審訊,但這婆子卻矢口否認。
無奈之下,她隻好被移交給了世俗當局,在這裡,教會不宜的審問手段全都可以得到随心所欲的使用。
這不,稍稍施壓之後,人們必然企盼的結果就出台了:原來這個醜老太婆和魔鬼有過約定,魔鬼曾經扮成一個長着山羊偶蹄的僧侶在她面前現形,還說服她用污言穢語去否定三位一體和基督教信仰,作為回報,他不僅教她制作上面那種春藥,而且還教她制作别的性質下流的方劑,其中包括制作一種油脂,隻要塗上這種油脂,随便什麼樣的木頭都會立馬跟随方士一起升到空中。
至于惡魔和那老太婆簽約的繁文缛節,則是在反複施壓的情況下才一點一點地被擠出來的,而且内容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
對于那個隻是間接受到誘惑的女子而言,事情就完全取決于:她的靈魂的得救在多大程度上是因為她接受和使用那種堕落的藥劑而受到牽連。
但那老太婆的證詞卻對敲鐘人的孩子極其不利,因為她發誓說,魔鬼交給她的任務就是勸誘衆人改變信仰,她靠騙人使用魔鬼藥劑的方法為他弄人,每成功一個,他都會讓她防禦永恒之火的能力得到進一步增強,這樣,通過勤奮的輸送工作,她将最終可以獲得一件防禦地獄之火的石棉铠甲。
——這一下就要了芭倍兒的命。
拯救她的靈魂,不讓其永遠堕落,犧牲肉體,以使她擺脫魔掌,這顯然是必要的。
再者,鑒于社會風氣的普遍堕落,也迫切需要樹立一個反面典型,于是,在公共廣場相鄰的柱子上,便有了一老一小兩個巫婆被燒為灰燼。
海因茨·克羅普蓋瑟爾,那個中了邪的男子,隻見他光着頭站在觀看的人群中,口裡還不停地喃喃禱告。
他的情人那因煙霧而窒息、因沙啞而陌生的叫喊在他聽來就是惡魔的聲音,惡魔不情願地、聲音嘶啞地離她而去。
從那一刻起,他所遭受的可恥的限制就被解除了,因為随着他的愛人被燒焦烤煳,他那為罪惡所竊取的、對自己男性氣概的自由支配權也就失而複得了。
——
這個具有反叛性的故事是很能代表施雷普福斯所講的這門課程的精神特點的,它讓我永遠難以忘懷,也讓我的心情永遠難以平靜。
那時,我們,阿德裡安和我,還有“溫福理德”協會,曾就此進行過多次讨論;我個人十分憎惡這則轶聞,尤其是那個克羅普蓋瑟爾,但阿德裡安對他的老師們以及他們所講的課卻始終堅持謹慎而緘默的态度,所以,我無法讓他,還有他同系的那些學友與我同怒,以解我心頭之恨。
直到今天,我依舊會在心裡怒火中燒地痛斥克羅普蓋瑟爾,我認為他是一個愚蠢之極的大笨蛋。
這個蠢貨有什麼非抱怨不可的呢?他愛着這一個,明擺着都愛到了對别人無動于衷和“不行”的地步了,為什麼還非要和别的女人去幹那種事不可呢?如果他在這一個這裡能夠愛得起來,那些“不行”又有什麼意義呢?愛就是對性的一種高貴的青睐,如果說沒有愛在場的性拒絕活動是不自然的話,那麼有愛在場以及當着愛的面它這樣做就是很自然的了。
那個芭倍兒固然拴住并“限制”了她的海因茨,但卻不是通過魔鬼的秘方,而是通過她那愛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