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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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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來現場并沒有目擊者,沒有旁人,沒有可以做出判決的法官,假如你開槍,你周圍的整個世界都會同情你,因為我們是神話式的朋友,卡斯托爾和波呂克斯[33],二十二年同甘共苦的夥伴,我們是友誼的理想化身,如果你殺了我,所有人都會向你伸出同情之手,都會與你一起哀悼,因為在世人眼裡,沒有哪個生靈會比一個在古希臘命運之神的災難性意志的驅使下意外殺死自己朋友的人更具悲劇性了……即使有誰,有哪個司法部門或魯莽漢敢對你提出令人不可思議的指控,全世界有誰會相信你是蓄意要殺死我的?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你心裡曾有置我于死地的沖動。

    就在前一天晚上,我們還在一起共進晚餐,跟朋友們一起,跟我的妻子、親屬和獵友們一起,在這座莊園裡,你是十幾年來天天登門的常客;人們看到我們在一起,跟以前一樣—在生活的各種境遇裡,在服役期間—我們總是形影不離,真摯,友好。

    你不欠我的錢,親戚或家裡的人有誰能想得到你會殺我呢?誰都不會想到。

    你為什麼要殺我呢?這是多麼沒有人性、絕無可能的猜測啊:你,朋友們的朋友,怎麼可能殺害朋友們的朋友?怎麼可能殺害我,殺害這個在生活中給了你所需要的一切精神和物質性幫助的人,這個你可以将他的家視為自己的家、可以将他的财産視為兄弟之間的共同财産、可以将他的家庭視為自己養父母家庭的人呢?絕不可能,沒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提出這樣的指控,即便有人敢,指控者也反而會遭到人們的指控,即便有哪個魯莽漢敢這麼做,悼念者也會争先恐後地跟你握手,因為這恐怖、殘忍的災難發生在你身上,使你遭受到可怕的打擊,因為在一場悲劇性的意外中,你親手殺死了你最好的朋友……當時的情況就是這樣。

    槍已上膛,但你最終還是沒有扣動扳機。

    為什麼呢?那一刻究竟發生了什麼?也許僅僅因為麋鹿察覺到了危險迅速逃離,想來人的天性如此,在一個異乎尋常的行動時刻,總是需要某種客觀的借口。

    你計劃得不錯,很周密很完美,可或許還需要那隻鹿;情況突然被破壞,你放下了獵槍。

    那隻是一個短暫的時刻,誰能辨别?誰能區分?誰能裁定?這也并不重要。

    事實才是關鍵,即使不是定案的關鍵。

    事實是,你當時想殺我,後來,那一刻被世界上的一個突發事件擾亂了,你的手開始發抖,你沒有開槍。

    麋鹿已經消失在樹林裡,我們一動未動。

    我沒有回頭。

    我倆就這樣站了一會兒。

    也許,假如我在那一刻看你的臉,我會知道一切。

    但我沒敢看你的臉。

    有一種羞怯感,要比人們在生活中可能體會到的一切都更尴尬,那是當受害者不得不看到劊子手面孔時感覺到的。

    這種時候,生靈在造物主面前自慚形穢。

    我沒看你的臉,當這種将我倆緊緊綁縛、令人癱瘓的魔法過去之後,我沿着小徑朝山頭走去。

    你也機械地邁開腳步。

    途中,我并沒有側過臉說:‘你錯過了機會。

    ’你沒有回答。

    這個沉默等于承認。

    因為在這種情況下,其他任何人都會要麼羞愧要麼興奮地開口講話,用诙諧或憤懑的語氣進行解釋;在這種時候,所有獵人都會論證自己的正确,藐視野獸或誇大距離,低估瞄射的可能性……但你沉默不語,像是用這種沉默回答說:‘對,我錯過了殺你的機會。

    ’我們一聲不響地爬上山頭。

    獵人和我們的獵狗早就等在那兒,山谷裡響起砰砰的槍聲,狩獵開始了。

    我們分頭離去。

    午餐時—那是在林中準備的狩獵午餐,你的車夫報告說,你已經回城了。

    ” 客人點煙,手沒有發抖,動作沉穩地切開雪茄的煙頭;将軍向康拉德探過身子,将一支燃着的蠟燭遞給他。

     “謝謝。

    ”客人說。

     “不過,那天晚上你還是過來吃了晚餐。

    ”将軍說,“跟往常一樣。

    你每天晚上都在那個時間到,七點半整,坐着你的輕便馬車。

    我們很快開始用餐,跟頭天晚上一樣,跟那之前的許多晚上一樣,跟克麗絲蒂娜一起。

    餐廳已經布置好了,就像今晚這樣,桌上的擺設都一模一樣,克麗絲蒂娜坐在我倆中間。

    餐桌中央點着藍色蠟燭。

    她喜歡燭光,她喜歡能讓人憶起過去、憶起貴族生活方式和逝去時光的所有物品。

    我打獵回來,徑直回到自己的房間,換好衣服,那天下午我沒見到克麗絲蒂娜。

    男仆告訴我,午後她就坐車進城去了。

    布置餐桌時我見到她,克麗絲蒂娜已經等在那兒,坐在壁爐前,肩上披着薄薄的印度紗巾,因為天氣潮濕,有霧。

    壁爐裡燃着爐火。

    她在讀書,沒有聽到我進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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