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交到朋友,得到感情的途徑。
習慣光腳爬樹,在粗大槐樹之間吊上麻繩蕩秋千。
用蒲公英做手環,柳枝編成小花冠。
用鳳仙花汁液染指甲和腳趾甲。
吃杜鵑花的新鮮花瓣,折下香椿嫩枝嚼食。
在眼皮和眉頭之間抹上白粉,仿佛一種戲劇化面具。
她跟随貞諒四處輾轉。
如果在城市裡,會被送到私立學校上課。
如果在僻遠地區,就什麼都不再學,除了認字和閱讀。
所有時間,隻用來實踐生活曆程:路途颠簸,飲食起居,觀察體會不同區域的氣候植物人群語言文化。
打開身體所有感覺,吸收一切。
她們對路過的每一處土地給予充沛好奇和平實心态。
随時出發,随時停留。
她說,如果說人的生命,在童年時就定下一種基調,那麼屬于我的部分在起初就豁然開放。
貞諒與我,雖然兩個人,但生活并不封閉。
事實上,我們總是在對人群和路途開放。
因此。
13歲的她,不是一頁沒有被劃上任何線條蹤迹的白紙,而是被漫長旅途和居無定所的生活攪拌混合的發酵物。
沒有受過系統性教育,卻在不同地區學過不同的語言和表達方式。
對這個世界不持有固定的價值觀。
覺得事物呈現的矛盾對立和正反兩面的辯證關系,都是合理。
她被送人臨遠私立學校。
英文名字童年時就有,Fiona,發音幹脆優美,是貞諒所選。
貞諒相信異國文化的交彙,會讓孩子感受經驗更為豐富。
讓她學習英文課程,之外有足夠時間,學習YOGA,芭蕾舞,輪滑,遊泳,鋼琴,國畫,書法……隻是作為種種體驗和享受的樂趣,從訓練過程中得到心意熏染。
在這個學校讀書的孩子,均來自經濟上等的家庭。
她出現在新生派對上,頭發上插一朵蜀葵,帶着和周圍格格不入的超現實感,仿佛從大海深處蹿動而出的一種魚類。
渾身帶着腥野濕氣,充滿蓬勃活力。
脖子上挂着一根貞諒從小給她帶上的紅繩,系有一塊白玉一枚狗牙。
曬得黝黑。
一雙眼尾清冷的單眼皮眼睛,清澈發藍。
眼神冷淡高遠,鮮少顯露笑容。
莊一同迅速成為她第一個朋友。
他是本地人,比她大1歲,為她深深着迷。
她知道自己征服了他。
在内心她是寂寞少女。
他說,Fiona,你的母親是藝術家嗎。
在學校周年紀念會上,他看到貞諒。
貞諒不事裝扮,在正式場合穿自己縫制的灰藍夾絲棉布衫,一絲化妝也無,清瘦素淨的睑,發髻邊插一朵白色石竹。
母女倆一看就是外來人,客居在此。
她說,不,她隻是織布。
但她并不打算解釋織布這件事情。
她看到同學父母聚集一起高談闊論,隻有貞諒站在一邊旁觀人群不慌不忙。
最終走出門外,一手持一杯香槟,一手拔出香煙夾入齒間,點燃。
貞諒不讓自己為難。
她從小習慣貞諒形單影隻卻怡然自得的身影。
她的母親是個藝術家嗎。
她不知道。
言行寡淡的貞諒,從燕介意外界或他人的評斷,也不喧嘩取衆。
她的工作有價值所在,但背離潮流,處境寥落。
她們隻擁有屬于自己的真實生活。
唯獨這個是貞諒所注I。
她們之間時有這樣對話發生。
信得,在學校裡你隻當找到一些遊戲夥伴。
考試分數如何,不是目标。
那我以後不需要考到好的大學,得到好的工作嗎。
如果你能夠,你自然可以進入好的大學。
那得是你自己确定需要的。
工作也是如此。
她從貞諒語氣裡,判斷出她根本無所謂她是否能考人大學或找到一份工作。
但她不願意自己的人生如同貞諒手裡織出來的一匹布,華麗清涼,卻對世間沒有用處。
這注定是不合時宜并一意孤行的生命方式。
她希望自己融入人群獲得溫度,即使尚未清楚方向所在。
因此她讀書努力,對一同的友情投入響應,付出能量讓自己溫暖。
她說,我期待一次能夠進入世間的機會。
貞諒在東郊,買下一塊地,蓋起房屋。
這是旅途客居擁有的第一個穩定住所。
房間天花,用楊樹和夾竹桃小樹枝以特定角度放置在修整過的椽子上部,樹枝表面用薄薄石灰處理。
房間擺設簡單,收集的物品,大多來自不同地方的跳蚤市場和舊貨市場:舊年代風格的落地燈,荷花狀陶瓷鏡子,櫻桃木衣櫃,諸如此類。
其他的裝飾,則傾向自然和環保的選擇。
廚房設施簡單,沒有微波爐,榨汁機,洗碗機,攪拌機,洗衣機。
傾向盡量用手工勞動,代替能源消耗。
沒有電視機,從不看任何電視節目。
杏熟季節,有鄰居送來一紙箱樹上新摘的熟杏,軟黃芳香。
她們一起連夜熬制成杏醬,裝人玻璃瓶。
黃瓜,西紅柿,韭菜,扁豆,青蔥,收獲時一摘一大筐,分送各家廚房。
貞諒用雙手一點一點建設意願中的家,不比男人遜色。
烹饪,種植,收割,清掃,享受勞作。
在旅途中,她們時常去當地跳蚤市場、二手商店及農貿集市,走走逛逛,尋覓收集物品:舊版本圖書,小幅素描和油畫,古董衣裙,瓷器,織繡,布織品,佛像,老珠子,硯台,瓦罐,彩陶,玉器,畫像石,泥塑,皮影,繪畫,剪紙……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