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你依賴的都是非常忠誠的人,我确信。
你有個忠實的女仆吧?
“巴蕾特?帶你上來的那個?她是我的一大慰藉!一個兇悍的老婦人,忠心耿耿,她跟了我好幾年了。
”
“而且我該說,你有了歐丁小姐可真是幸運。
”
“不錯,我有了瑪麗是幸運。
”
“她是你的親戚?”
“一個遠房表妹。
一個一輩子都在為别人犧牲、不顧自己的人。
她侍奉她父親——個聰明的男人一但是嚴厲、強求得可怕。
他去世後我請她來我這裡住,她一來的那天我就感謝上蒼。
你不知道大部分的伴從有多可怕,乏味煩人的無用東西。
她們的愚蠢簡直會把人給逼瘋。
她們因為其他什麼都不會做所以才做伴從。
有了瑪麗這樣教育良好的知識婦女真是太好了。
她有真正一流的頭腦——男人的頭腦——她涉獵群籍,深入而廣泛,跟她談話可以無所不談。
而且她處理家事也一樣聰敏。
這個家她理得十全十美,而且讓每個仆人都高高興興的——她排除了各種争吵、嫉妒的紛端——我不知道她用的是什麼方法——我想是機敏老練的手法。
”
“她跟你很久了?”
“十二年了——不,不隻十二年。
十三年——十四年——大概吧。
她真是我的一大慰藉。
”
屈維斯先生點點頭。
崔西蓮夫人半睜着眼睑望着他。
突然說:
“怎麼啦?你好像在擔憂什麼?”
“小事情,”屈維斯先生說,“隻是小事情。
你的眼睛真厲害。
”
“我喜歡研究人,”崔西蓮夫人說,“馬梭的腦子裡一出現什麼我總是馬上就知道。
”她歎了一口氣然後靠回枕頭上。
“現在我得跟你道晚安了——”有如皇後一般的逐客令——絲毫不讓人感到失禮,“我很累了。
不過見到你真是一大樂趣。
有空再早點來看我。
”
“既然你這麼說,你放心,我會趁機會多來這裡走走,我隻希望我沒談得太久了。
”
“噢,沒有。
我總是會突然感到累。
你走之前幫我拉下叫人鈴。
”
屈維斯先生慎重地拉下尾端有一大穗結的老式拉鈴器。
“真不簡單,還保有這種老東西。
”
“你是說我的鈴,嗯。
我不用電鈴。
它們老是出毛病讓你猛按個不停!這東西就從不會失靈。
它通到樓上巴蕾特的房裡——鈴就吊在她的床上。
因此她一聽到就馬上過來。
如果她沒來我就馬上再拉一次。
”
屈維斯先生走出房間時,聽到鈴聲再度響起,就在他頭頂上某個地方叮叮當當地響着。
他擡起頭看到天花闆上的鈴線。
巴蕾特匆匆下樓,與他擦身而過,向她女主人的房間走去。
屈維斯先生舍棄那小電梯不用,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下樓。
他的臉上出現莫名的愁容。
他發現大家都聚集在客廳裡。
瑪麗-歐丁見到他馬上提議打橋牌,可是屈維斯先生婉拒,推說他很快就得回去了。
“我住的旅館,”他說,“是老式的。
他們不希望客人過了十二點才回去。
”
“現在還很早一一才十點半而已,”奈維爾說,“他們總不會把你鎖在外頭不讓你進去吧?”
“噢,這倒不會。
事實上我懷疑他們晚上門有沒有上鎖。
九點就關門,不過沒上鎖,把手一轉就可以走進去了。
這裡的人好像非常随便,不過我想他們這樣信任本地人是對的。
”
“這裡白天當然都沒有人鎖門,”瑪麗說,“我們的門白天都開着——不過到了晚上就鎖起來了。
”
“‘宮廷‘是什麼樣的旅館?”泰德-拉提莫問,“外表看起來是幢奇奇怪怪的維多利亞時代建築。
”
“它名副其實,”屈維斯先生說,“而且給人一種如同沉浸在維多利亞時代一樣實實在在的舒适感。
舒服的好床,菜燒得好——寬大的維多利亞式衣櫥。
巨大的浴盆,四周都是桃花心木。
”
“你不是說你剛開始時有點困惱嗎?”瑪麗問。
“啊,是的。
我謹慎地寫信預定了一樓的套房。
我的心髒不好,你知道,不能爬樓梯。
我到達時發現樓下沒有空房,覺得有點困惱。
我被分配到頂樓的一間套房(我必須承認是很好的房間)。
我提出抗議,不過好像是一個本來打算這個月到蘇格蘭去的老客人生病了,房間空不出來。
”
“我想是盧坎太太,”瑪麗說。
“我想是叫這個名字。
在那種情況之下,我不得不将就一下。
幸好他們那裡設有自動升降梯——所以實際上我倒沒感到有什麼不方便。
”
凱伊說:
“泰德,你為什麼不住到‘宮廷’旅館去?這樣你來這裡比較方便多了。
”
“噢,那種地方好像不合我的胃口,”
“不錯,拉提莫先生,”屈維斯先生說,“那絕不是你活動的領域。
”
泰德-拉提莫為了某種原因臉紅了起來。
“我不知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說。
瑪麗-歐丁感到緊張的氣息,趕緊支開話題,提出她對報上刊登的一個案子的看法。
“我知道他們在肯特市那件重大案子中又扣押了一個人——”她說。
“這是他們扣押的第二個人,”奈維爾說,“我希望他們這次抓對了人。
”
“即使他就是兇手,他們也拿他沒辦法,”屈維斯先生說。
“證據不足?”羅伊迪問道。
“嗯。
”
“然而,”凱伊說,“我認為他們最後總是會找到證據的。
”
“不總是會找到,史春吉大大,如果你知道有多少人犯了罪卻逍遙法外,你會大吃一驚。
”
“你的意思是說,他們一直沒被發覺?”
“不隻是這樣。
有一個人,”——他提及兩年前一個有名的案子——“警方知道一些兒童謀殺案是他幹的——一點懷疑也沒有——但是他們卻無能為力。
有兩個人提供他不在場證明,盡管這不在場證明是假的,卻沒有辦法加以證明。
因此殺人兇手獲得開釋。
”
“真是可怕,”瑪麗說。
湯瑪士-羅伊迪敲敲煙鬥裡的煙灰,以他平靜、深思的聲音說,“這證實了我一向的想法——有時候人把法律操在自己手上是對的。
”
“你這是什麼意思,羅伊迪先生?”
湯瑪士開始裝填煙絲。
他低頭看着自己的手,以心血來潮、不相連貫的語句說:
“假設你知道——一件卑鄙下流的事——知道現有的法律奈何不了那個下手的人——知道他不會受到懲罰。
那麼我認為——自己動手去執刑是正确的。
”
屈維斯先生親切地說:
“非常要不得的理論,羅伊迪先生!這樣的行為相當不正當!”
“我不認為。
你知道,我的前提是事實已經證明——隻是法律無能為力!”
“私人采取的行動仍然是不可原諒的。
”
湯瑪士微微一笑——非常溫柔的微笑。
“我不同意,”他說,“如果一個人應該被吊死,我不在乎擔負起吊死他的責任!”
“再來就輪到你自己遭受法律的制裁!”
湯瑪士仍舊微笑着說:“當然,我會小心……事實上人不得不多多少少耍點下流的手段……”
奧德莉以她清脆的聲音說:
“你會被發現的,湯瑪士。
”
“老實說,”湯瑪士說,“我不認為我會。
”
“我曾經知道一個案子,”屈維斯先生說着又停了下來。
他歉然說:“犯罪學是我的一點嗜好,你們知道。
”
“請說下去,”凱伊說。
“我知道的犯罪案例很廣泛,”屈維斯先生說,“其中真正有趣的隻有少數,大部分的兇手都提不起人家的興趣,而且非常短視。
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們一個有趣的案例。
”
“噢,說來聽聽,”凱伊說,“我喜歡謀殺案。
”
屈維斯先生說來緩慢,顯然字字斟酌,小心地挑選用辭遣句。
“這個案子是有關一個小孩子。
我不提這個孩子的年齡或性别。
事實如下:兩個孩子在玩弓箭。
其中之一射中了另一個的要害,結果死了。
調查庭召開,幸存的那個孩子完全一副心神錯亂的樣子,激發了庭上的憐憫心,案子以不幸的意外事件了結。
”
他停頓下來。
“就這樣?”泰德-拉提莫問。
“就這樣。
一項令人遺憾的意外事件不過,你知道,這故事有另外一面。
在事情發生之前不久,有個農夫恰好在現場附近樹林裡的一條小路上走着。
透過樹林的間隙,他注意到有一個小孩在那裡練習射箭。
”
他停頓下來——讓聽衆細思他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瑪麗-歐丁不相信地說,“那并不是意外——而是蓄意的?”
“我不知道,”屈維斯先生說,“我一直不知道。
不過調查庭上記錄小孩子不會用弓箭,結果盲目亂射一通。
”
“而事實上并非如此?”
“這就其中一個小孩來說,确實并非如此!”
“那麼那個農夫采取什麼行動?”奧德莉屏息着說。
“他什麼都沒做。
他這樣到底對不對,我一直不确定,這關系到孩子的将來。
他覺得,對一個小孩子來說,甯可錯放他一次,應該把對小孩子的懷疑作善意的解釋。
”
奧德莉說:
“可是你自己毫不懷疑那個孩子是蓄意的?”
屈維斯先生沉重地說:
“純粹個人的看法。
我認為這是非常巧妙的謀殺——一件由小孩子事前詳細計劃過的謀殺案。
”
泰德-拉提莫問:
“有理由嗎?”
“噢,是的,是有動機,孩子問的戲谑、講些難聽的話——足夠挑起仇恨了。
小孩子容易生恨——”
瑪麗大聲說:
“可是怎麼那麼深思熟慮。
”
屈維斯先生點點頭。
“是的,那麼深思熟慮是很可怕的事。
一個小孩子,把謀殺的意圖藏在心裡,靜靜地一天一天練習,然後最後階段來到——假裝笨拙地射出——悲劇收場,假裝懊悔、傷心絕望。
這太叫人難以相信了——叫人難以相信到案子也許不會讓庭上采信。
”
“那個孩子——後來怎麼啦?”凱伊好奇地問。
“改了名字,我相信,”屈維斯先生說,“在調查庭公開之後這樣做絕對是明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