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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庆长 揭开丝绒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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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假裝視而不見。

     各種形式的關系,不過是包裹各自幻想和欲求的糾葛。

    撇去虛假、誇大、期許、自我麻醉、貪戀、執着、妄想……還能剩下什麼。

    人與人的關系禁不起這般深入骨髓地盤問、挖掘、剖析、分解,真相從來都不悅人眼目。

    自私軟弱的人性,在厮打揪鬥中,如鏡子般對照映顯。

     以成人的形式孩童的内核需求包容照顧,需求承擔付出,需求母性父性,需求天長地久,卻各自匮乏陷落,無力愈合填補對方。

    這關系的殘酷性被逐漸過濾出來,最終把對方趕至角落,榨取出彼此小心潛藏的被保護的惡性和缺漏,就這樣損毀到底。

     在精神和肉體上依賴需求,超越現實種種。

    但這種依賴需求,最終又被現實撲擊。

    這不能不說是人類情感所持有的天性缺陷。

    如果以所缺陷和匮乏的輪廓相愛,不能相貼重合,隻能是斷裂。

    我們向往和愛悅天上飛翔以及閃耀的東西,但我們隻能站在地上。

     慶長意識到她和清池的關系,注定的自相矛盾。

    這樣一種對現實的無解,一種毫無出路的絕境。

     清池發來短信,或者打來電話,她不再接應。

    隻發過一條短信給他:我們彼此拖拉曠日持久。

    我認定自己在感情不擁有中間路線。

    我也看到你做出選擇。

    讓我們各自平靜存活。

    不再聯系。

     發出之後,她更換手機号碼。

    他務必會繼續尋找她,但找也無用。

    他已不具備力氣去承擔和容納她在他感情中的存在。

    她對他來說,太重了。

    他對她來說,太弱了。

    隻是如此而已。

     她隻要一份單純的感情,一個單純的愛人。

    清池教她開放自己迎接另一個生命的能量和靈魂進入内心,這沉痛實踐帶來傷害。

    他的肉身在世間不過如她一般千瘡百孔地存在,軟弱,貪心,推卸,逃避,無力承擔。

    即使她看穿他作為一個俗世男子所具有的矛盾百出的情感特性,即使她早已知道這段歧戀突破世俗規則難以被容納理解,他們的關系裡,有一部分始終超越其上。

     冰天雪地陌生異鄉,他千裡迢迢趕赴她身旁。

    淩晨在逼仄簡陋的房間裡醒來,看到手被另一雙手緊緊交握,一刻也不松懈,從未有過的安全笃定。

    世界再如何荒蕪無邊,腳下深淵不可探測,又有何關系。

    她找到一處火源,靠近它,以火光照亮身心,暫時苟且偷生。

    沒有他,她孤立無援。

     感情即便單純強烈,在現實的嚴酷和客觀性之前依舊處處碰壁,沒有出路。

    最終隻能采取自保各奔東西。

    無路可走,回到自己的身邊。

    隻有在無愛的境地裡,才能獲得沉睡、治愈、休憩。

    如果說這是自私,她早已看透自己和他人種種被妄想和幻覺所包裹着的自私。

    就讓這無解的自私進行到底,走向破碎。

    除了冷眼觀望被碾壓而過的挫敗和碎裂的自我的屍體,沒有他途。

     徹底撤離對他的幻想、期待和憧憬,同時撤離她對彼此人性的質疑和拷問。

     一顆心,每天像被一隻手緊緊地揪着。

     疼痛,虛弱,不能自主。

    一種從内到外的抽離和剝取。

    無力感。

    發不出聲音,也不再思考。

    身體,心,被壓縮成單薄一片,隻餘下存活本能。

    獨自度過一個月。

    默默無言,日以繼夜對着電腦工作,吃很少的食物。

    困倦到極點,衣服未脫,灌下半瓶酒,躺倒床上入睡。

    無人對話,無人消解,無人分擔,無人介意。

    這不過是她一個人的事情。

    而她,除了以工作、酗酒、麻醉、忍受煎熬度日,已找不出其他任何方式可以失去清醒,對抗時間。

     如果沒有足夠被磨煉過的心理上的堅毅,恐怕早已無法支撐。

    她是對苦難可以做到麻木不仁的人,她一貫如此。

     即便如此,呵,也隻有被真正傷害過,或者傷害過自己的人,才會明了這種克制和沉默,是一種怎樣的負荷。

    整夜無法入睡,舊日記憶摧毀心髒,理性即使再清醒、自知、分明,感性在某些瞬間如洪水猛獸絕不相饒。

    無望,對背叛和放棄的怨恨,對愛的渴慕,留戀,惋惜,悲傷,失落,激憤,勉強,無奈……淚流滿面,失眠深夜幾近覺得無力存活于世。

     所有混沌而劇烈的情緒像大海潮水起伏、交疊、變幻。

    有時她能夠旁觀這些潮起潮落,有時被翻滾其中無法自拔。

    愛的熄滅令人毛骨悚然渾身碎裂,就這樣被沉默淩遲。

    在意識到有求死之心時,她把廚房裡所有刀具鎖進抽屜。

     清晨醒來,看到自己依舊存在,鏡中女子消沉蒼白,但始終神情鎮定。

    日複一日,絲絨布一旦撕裂,嚴酷生硬的現實便成為架起脆弱肉身的龐大機器,冰冷,創痛,無可回避。

    以絕不饒恕的力度和重量,在嶄新開始的每一天,重複碾壓和揉搓這虛弱僅存自保的生命。

     一個晚上,她獨自在酒吧喝酒。

    喝至心跳驚惶,手心發顫,感覺神經麻痹。

    淩晨3點打車回家,無法分辨街道位置,隻是癱倒在後座上,任玻璃窗外吹來涼風,眼睛裡淚水沒有知覺源源不斷滑落。

    司機發現她一直說不清楚位置,車子來回兜轉幾圈,隻能下車問詢路人,把她送到家門口。

    她付費下車,腳步并不踉跄。

    冷靜拿出鑰匙開門,走進房間。

    還有半瓶剩餘的威士忌,倒在玻璃杯子裡,如同喝水一般快速吞下。

    又倒出第二杯,快速喝掉。

     倒在床上,把肉身扔進麻痹之中。

     慶長,你在這個世界上,追尋的是情感和溫暖嗎。

    你可知道它們無常、脆弱、碎裂、虛空。

    我們不可能為情愛而活,它充滿幻相。

    它出發于自私軟弱的個體,它不是解脫。

    是。

    我都明白。

    但此刻,我不是29歲的周慶長,還有時間深處的自己。

    内心缺失和陷落的黑色團塊,盡其所能隐藏在封閉角落,如今被一一掀開。

    我不是在跟一段關系做鬥争,是在跟自我做鬥争。

    遭遇自己,迎頭痛擊,這是必經的道路。

     意識模糊的腦袋裡出現清晰異常一段對話。

    同時,她被一種混沌而劇烈的力量牽扯,身不由己,隻知道此刻内心真正渴望的東西是什麼,一定要對自己做些什麼。

    對。

    要感覺到肉體的疼痛,讓心緻死。

     沒有開燈,跌跌撞撞摸到桌子邊,打開平時鎖住的抽屜,從刀具中抽出一柄水果刀。

    心裡沒有任何畏懼或猶豫,把刀刃擱在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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