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陳腐的辦法,自然絲毫不能入耳,不過她卻忘了當初自己和仲膺的私情,又何異于白萍和龍珍的婚約?她自己作錯了事,尚望白萍加以原諒。
但是她此際竟不能原諒白萍,以為他既有了他人,就無異于斷絕自己。
這便是女子的褊心了。
那龍珍聽了王媽的話,卻是大合口胃,原本龍珍是舊式下等社會中長成的女子,向來沒聽過新的學說。
所耳濡目染的,都是女子受男人玩弄的現象。
并且受舊小說和唱本的感化太深,以為幾個女人同嫁一個男人,是很合理而又平常的事。
更近一層說,她的舊觀念中,還覺着一個男子若是沒有所謂三妻四妾,單單守着一個結發妻過一世,反而不像好男子的身分。
再說她素日把白萍看得很高,本沒有獨自把持的奢望,就是以前怕白萍尋得前妻,也不過是怕白萍整個地抛了自己,并非是怕别人分了白萍的愛去。
而且她正在飄泊無所歸,但求守着白萍,就算得着終身的歸宿,好不心滿意足!莫說做妾,便是降到第三第四房的小星,也自心肯意肯。
所以聽王媽說出比喻以後,心裡非常喜歡。
隻待芷華開口答應,自己便甘心向她行那妾媵拜見大婦的大禮,準備一世作小伏低。
但是自己卻不便首先啟齒,隻得望着芷華的臉兒。
哪知芷華卻不動聲色,僅而冷笑了一下。
龍珍瞧着她直不知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無意中也向芷華笑了一笑。
隻顧她二人這一笑不要緊,卻差一些把王媽氣悶壞了。
王媽搓手道:“這又笑什麼呀?到底該怎樣,可都說痛快話啊”芷華笑道:“瞧你這老東西,亂噪什麼!我們該怎樣不該怎樣,礙着你哪一隻眼痛?”王媽道:“不是我噪,您二位全鬧着要走。
倘若全走了,這個家可交給誰呢?依我說,珍小姐是尋到這裡來住的,自然可以不走。
這裡又原來是太太的家,依然回來,何必又走?要走又何必回來?反正這事我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您二位誰也未必準一定要走,不過就為嘔一口氣。
要想開了,這氣就不嘔也罷。
珍小姐當初來的時候,就将這宅子當作自己的家,本是想長住下去,等候老爺回來。
再說太太的娘家沒有一個親人,我是曉得的。
出去這些日,還不是在外飄蕩着。
如今好容易回了家,怎能坐一坐便又離開?再說您出去又上哪裡落腳?您二位也不必咬着牙根說話,人誰願意抛了自己的家,到外而當孤鬼兒去呀?太太小姐們都想開些吧。
何必放着在家裡舒服不幹,倒誠心離鄉背井的找罪受?豈不是傻了?”
芷華瞧了龍珍一眼,笑向王媽道:“你知道是怎樣一回事?就胡批亂講。
說了半天有什麼用?”王媽翻着白眼才要說話,龍珍已悄然拉住芷華的手,十分懇切的說道:“姐姐,我有幾句話,說出來您千萬不要錯想。
并非我不知羞恥,故意要賴在這裡。
方才王媽的話,雖然是糊裡糊塗。
可是也并非沒有絲毫道理。
本來姐姐是白萍的結發之妻。
以前曾鬧過什麼氣惱,我雖然不知道,不過據我素日聽白萍談到姐姐,總是十分思念,足見他對您的感情并沒消失。
而且他和您夫妻間的關系,也沒有斷絕。
隻有白萍和我訂婚的事,實在對不住姐姐,不過姐姐要原諒他。
本來一個年青的人,最容易為一點小氣忿就胡鬧起來,過後也未嘗不後悔。
姐姐難道為他這一時之錯,就忍心和他永遠決斷麼?聽姐姐方才說的話,簡直不要再見他的面。
您這樣生氣,當然是為了我一人,才這樣嘔氣。
這叫我心重多們難過!”說着長歎一聲,又道:“當初白萍與我談到婚事的時候,絕未說起以先曾有太太。
那時我若知道有姐姐,我怎肯和他親近?如今錯事已經辦就,說這些也沒用。
但隻據我一人的良心上說,我雖然是個不明事理的人,可是絕不能奪人家的丈夫。
所以想自己讓開這裡,請姐姐和白萍破鏡重圓。
無奈我一說要走,姐姐就搶着先跑,事情豈不是越鬧越僵。
如此便是鬧到明天這時候,也鬧不出一絲結果。
所以我想……”說着略一沉吟,方鄭重着道:“我不怕姐姐笑話,說一句掏心吐膽的話,我若離了這裡,真沒有别處可以安身。
我想姐姐出去也未必準有栖止之地。
咱們都是女兒家,原來就無親無故,已經苦得可以。
要再在外面飄蕩,倘若有些災病,有誰來憐顧?咱們既然落到這等境遇,大家都是命苦的人,誰也不必和誰負氣。
我求姐姐能想開些,先把白萍抛開不管,咱們既有緣遇在一處,何妨互相親近。
暫且拜成幹姊妹,姐姐願意居家,就一同住在這裡。
願意出外,無論海角天涯,我就随你去。
以後要能遇着白萍,那時咱們的事,随您主張。
若是能容留我,我就作個奴婢也自情願。
若是叫我脫離,我定然應聲而去,絕不停留。
倘或一時遇不着白萍,我就伺候姐姐一時。
姐姐也是沒有親屬的人,有我做伴也省得孤單。
您細想想我的話……”
這時王媽也從旁勸到:“珍小姐說的話是極了,太太就和珍小姐在家裡住着。
等老爺回來,多少是好?太太不要死心眼了。
”芷華聽着龍珍的話,不覺慨然動念。
深深的感觸到自己的身世,本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