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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水金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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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記大過一次,又可能影響仙籍,現在他要求與小妹結婚,環境上是不許可的。

    ” “我也那麼想,可是小妹愛他。

    她說他們已經做了十年的朋友。

    ” “這事情太不簡單,且已違反了仙佛神聖的傳統觀念……如果他們這樣做,我家的體面何在?”母親默然不語。

     這時,大哥的神色起了變化,接着他又把詩看了一會,問母親道:“小妹呢?” “出去了,可能就要回來。

    ” “嘿嘿!我倒要仔細問問她。

    ” 以上是大哥問,母親答。

    下面是母親問,大哥答。

     “詩裡說些什麼?” “詩作得很巧妙,此人的确有些道理。

    ”“說些什麼呢?” “嘿,她要老公呀!” “你看這事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這是很嚴重的,不要鬧出事情來,那是不得了的。

    ” 那時,恰正傻大姐回來,大哥就向她質問,這事應該如何處哩? 大姐是心直口快的女人,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胸中毫無城府。

     她說道:“這事沒有什麼大關系,隻要水金書生人不錯,小妹總比嫁給這裡的人好些。

    叫小妹快去申請出國,到仙國去,誰管得了她的事情?” 大哥氣憤地說道:“那麼容易,魔國公安衙門是你管理的嗎?” 傻大姐道:“先去申請,成與不成以後再說。

    成功最好,如果一次不成功,下次再申請,總有一天會成功的。

    ” 大哥道:“你真是頭腦簡單。

    ” 傻大姐轉變話頭,道:“水金書生,人是很好,小妹的年齡也大了,我們應該為她的終身着想啊!”大哥贊同地說道:“這人的心地倒也不壞……”他等了一會,繼續說:“不過,這事應該從長計議,切不可魯莽,否則後果嚴重……等待小妹回來,我們必須好好地問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家人們正在會談,議而不決的時候,芸兒回來了。

     她看到母親和兄姐等都正襟地坐在一起,各人态度嚴肅,房中氣氛靜穆,覺得情況特殊。

     她又看到大哥的手裡拿着那張粉紅色的詩箋。

    這就是水金書生的詩箋,頓時她的心就跳動起來。

    她明白他們是在讨論她的婚事。

     “小妹,你過來!”她在驚羞交迫中被大哥一叫,立時三刻感到心神震蕩,羞得擡不起頭來,可是沒有辦法,隻得走了過去,坐在一旁。

     “你與水金書生的事情我已知道,不過你要仔細考慮,這事不比尋常,不是兒戲,你到底準備怎樣?”大哥繼續說。

     當時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呆呆地坐着,眼睛盯着地闆,默默無言。

    “小妹你講呀!傻大姐催促道。

     “事到如今,我也不知從何說起,但現在……現在我……希望和他在一起,因為我……覺得他為人很好。

    ”芸兒讷讷地道。

     “你知道,他在地國人間犯了色戒,你要想清楚,這事怎麼可以呢?”大哥道。

     這問題使她很難回答。

    她雖在心裡暗道:“我是真的愛他!”但在家人們前面,她怎麼好意思說出來呢? 隔了一會,大哥看到她回答不出,又接着道:“小妹,本國的環境你也明白,犯色雖非犯法,而揆諸人情,卻是有損品德,這種人怎好和我家攀附親眷?所以,我看這事困難重重。

    ” 當然她也想不出具體的理由和辦法,又沒有巧妙的口才說服大哥,同時,自己心裡也十分清楚。

    這事原是大有困難的,不過情到濃處,堅如金石,她決不願抛棄她的愛人。

    現在她聽到大哥這樣說法,感到一陣心酸,不知不覺地面頰上流下淚來。

    她飲泣了。

     母親是仁慈的,隻是軟弱寡斷,沒有主意。

    大哥是一家之主,對小妹芸兒愛護備至,由于生性嚴正,處事謹慎,當然他這樣說也是為她着想。

     在這種場合裡,還是傻大姐有些主意,她說話可謂深得芸兒的芳心。

     “不要緊!”大姐道。

    “這事又不是在這裡做。

    叫小妹到仙國去,一切自由自在,無拘無束,有什麼關系?” “仙國,怎麼去法?”大哥問道。

     “申請啊!”傻大姐答道。

     “什麼理由?”大哥問。

     “結婚!”大姐答道。

     “結婚要有證件,有什麼證件嗎?”大哥問道。

    “這有何難?快叫水金書生寄證件來,問題即可解決。

    ”大姐道。

     “現在,如果有些飾物之類的東西,那就好了。

    ”母親的話提醒了芸兒。

     “不知道白金指戒是否可派用場?”芸兒興奮地道。

     “你有白金指戒?給我看!”大哥說道。

     這白金指戒是水金書生贈給芸兒的紀念品。

    他們在上次分離時,他把它套在她的手指上,作為私訂終身的禮物。

    關于贈送那指戒的過程,講起來甚為可笑。

    水金書生本想早送此物給芸兒,但她在那時覺得太不好意思,終于拒絕接受,後來她想到他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白金是最高貴的,永不變質。

    ”這樣的東西很有意義,它意味着他們之間的感情,永不變質,而且彩頭也好,覺得應該接受,于是她就厚着臉,含羞自動向他索取。

     此外,水金書生又贈給她龍鳳天金鎖片和項鍊各一件。

     不過,為了怕難為情,芸兒從前沒有把那些首飾的事情告訴家人們,就好好地私自保存着。

    這時,芸兒從衣箱裡拿出一個小包,順手遞給大哥。

    大哥拆開小包,看到那些飾物,就對芸兒道:“好啊!有白金戒指……還有天金項鍊系着鑽片,想來都是那書生贈送的。

    小妹,你怎麼不早說?還是你們本領大,都會自己去找尋對象,可知姜家的人隻有我老大哥最老實……” 大哥的話當然是“一語三關”,因為小弟是自選配偶,大姊和大姊夫是自由戀愛而成為眷屬,如今小妹又是自己找到了對象,而大哥本人,到目前為止,還是單身、光棍、王老五。

     “現在有了這些東西作為證件,申請比較方便,因飾物上镌着‘仙國制造’字樣……”大哥停頓—下,沉吟地接着道:“可是,我們和水金書生的關系應該如何說法?出境申請書必須詳細填寫,前因後果,決不可有絲毫的漏洞,否則秘密洩露,一切都成問題。

    ”“我們不妨說水金書生是母親的女友之子,他是在十多年之前遷往仙國的。

    我家和他家早已有了婚姻之約,而那些飾物都是他家贈送,作為聘禮。

    現在雙方當事人業已成年長大,應該結婚,小妹不妨利用這個理由,申請出國,名正言順,你們認為如何?”大姐滔滔不絕地說出許多杜撰的事實。

     大哥考慮了良久,點頭道:“這倒可以一試,不過,還是小心為妙。

    我們再仔細考慮一下,有無其他更為适當的理由。

    ” 當時,芸兒看到大哥也肯為她開動腦筋,心裡高興極了,這就意味着她的前途已漸趨光明。

    那時,各人又想來想去,可是都想不出什麼是更适當的理由。

    于是大哥主張立刻緻函水金書生,叫他從速來信,提出當年婚姻之約,井催促小妹快去申請,前往仙國結婚。

    等到他來信後,小妹便憑此信向衙門辦理申請手續。

    此時,大哥忽然從消極的态度變為積極,且肯大力幫助芸兒作出主意,無形中他已同意了芸兒與水金書生的婚事。

    同時,母親也欣然了。

    于是,大姐誇口道:“還是我的膽量大,有主意,說申請,就申請,怕什麼?” 這次家庭會議,不召而自集,結果甚為圓滿,使芸兒順利地通過了第二關。

    當夜,芸兒寫信給她的愛人——水金書生,詳細地報告家裡的決議,叫他從速來信,最後她還寫了兩句話:“要完成過去尚未完成的愛,一切都在不言中。

    ”她知道:當他得到這消息之後,他一定是非常快樂的。

     次日,小弟從鄰近地區公畢返家,得悉小姐姐芸兒的愛人是水金書生,不禁驚奇得目瞪口呆了,半晌說不出話來。

    小弟從未想到過,她的愛人會是那書生,這似乎是不可能的。

     水金書生是野仙品級,上次他在魔國狂歡大會中獲得頭獎巨額黃金,同時另有十個瑤池仙女作為贈品,但他隻拿取了少數獎金,分送窮親貧友,大部分撥作善事,又拒絕了十位仙女,一個也不接受。

    (請參閱“群魔亂舞”故事)。

    他既不貪财,又不愛色,卻會和小姐姐發生戀愛,此中道理,使小弟百思不解。

     但事實确是如此,無怪小弟驚奇發呆。

     小弟比芸兒小了三歲,卻是少年老成,穩重沉着,處事精幹非凡。

    在家庭裡,他雖位居末座,可是他對家務也有講話的資格。

    此時,事出意外,他呆想了一會之後,終于說道,“這樣也好,我不反對。

    ”當然,他也有贊成的理由。

    據芸兒分析:小弟結婚時,大哥反對,認為他的年紀太輕,結婚嫌早。

    那時,芸兒卻竭力贊成,且處處助他玉成其事,此其一。

    水金書生前在魔國,他待小弟很好,又當小弟生病時,他想盡辦法,弄到當時在魔國極難買得的藥品,贈給小弟服用,賴以痊愈,此其二。

    魔國備戰,物資缺乏,水金書生經常郵寄禮物,分贈家人,當然也有小弟的份兒,此其三。

    本家的兄弟姊妹都有豐富的同胞手足之情,因此,雖然她與書生的婚事稍嫌畸形,但他們覺得那書生為人倒也不錯,所以隻重感情,不問是非,終于全家都贊成了這樁婚事。

    那時,惟有二姊的贊助十分勉強,因她生性謹慎,膽小怕事,且凡事必須經過多次考慮之後,才敢決定。

    她說道:“我認為這事雖好,可是不很妥當。

    ” 不過,二姐的贊成與否對于婚事起不了重大作用。

    當然,她贊成是好的,但即使反對,也沒有關系,因她決不會破壞芸兒的婚事。

     大姐夫是“怕老婆”,大姐說一,他不敢講二。

    二姐夫也是懼内之人。

    因此,他們對于芸兒和水金書生的事情都不敢置喙,索性不問不聞。

    * * * * * * * * * 大約過了十天,水金書生的回信到了,這次他的來信寫得好極了,并且另附一封給母親姜老太的信。

    他稱呼她為姨媽,自稱甥兒,這就說明了他已完全了解芸兒的意思。

    可惜依照目前緊張局勢,芸兒不敢立即申請,還要等待以後的機會再說。

     他幾次來信,說明要到魔國來探望芸兒,她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想來看她。

     芸兒的意見是這樣:他能來看她,她當然喜歡。

    如果他來将會影響他在仙國的工作,那麼,還是不來的好!究竟工作事大,個人事小,隻要他工作做好,事業有了基礎,他們以後就有幸福。

    因此,她并不急于要他作暫時的探望,她需要長久的幸福。

    國子監放暑假了,芸兒有許多時間與家人們聚首。

    在魔國,這種機會是比較難得的,因在平時,每個人都很忙碌,早出晚歸的時間各不相同,見面機會雖有而不多,即使是一家之人,而能在一起歡叙,也是不容易的。

    現在,有此機會,家人們都很愉快,可是對芸兒來講,她的心裡尚感空虛,她不知道水金書生遠在仙國,是否能理解她為什麼心裡感到空虛。

     假期中,家人們共叙衷曲,不免想吃些可口的東西,可是談何容易? 市場上物資奇缺,美味的食物可在何處買得?即使有錢,也買不到。

    恰在那時,水金書生寄來許多山珍海味,美酒名茶,家人們看到了,個個食指大動。

    母親這樣說:“水金想得周到,在假期中寄來那些營養豐富的食品,使我們全家都能享受口福,他真像我家的成員之一,可與大婿和二婿媲美,同樣地關懷家事。

    ” 二姐聽到母親時常稱贊那書生,她也說道:“如果他這次回來,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 芸兒心裡暗想:“假如他真的來了,像新婚上門那樣,不知道他是否會怕羞?” 說實話,家裡的人對他都很關心。

     * * * * * * * * * 水金書生來信告訴芸兒:上次她給他信裡的那兩句話,使他心裡很甜。

    當然,她看到他有那樣的反映,也很高興。

     平時,芸兒在信裡所講的話,可能他隻有片面的理解,所以她也就不對他多講,因仙魔相隔,路程萬裡。

    驿館檢查制度又是那麼的嚴格?她寫信隻可暗示,不能明說,許多事情在信上一時也講不清楚。

    照理,他們之間自應無話不談,雙方雖天高地遠分離着,還是阻擋不了她和他的戀情,真所謂兩地相思一顆心。

    有時芸兒偶沾微恙,又處身在不如意的環境裡,就會産生消極的觀念,覺得理想雖好,但眼前要想做的事情,困難重重,希望渺茫,無法實現。

    因此,她獨自苦悶,腦海中常常盤旋着“怎麼辦?”她懷着這樣的心情,應該向誰傾訴呢?當然,她應該把苦衷告訴水金書生。

    可是,她想到:如果告訴他,那必然會影響他的情緒,因他們的感情深厚,有着共同的理想,而且是一體的,所以,為了不使愛人的情緒發生波動,她甯願把苦悶埋在自己的心裡。

     她又想到:還有比她更艱辛以及更苦悶的他,正在仙國積極地為她創造條件,準備實現她的理想,那麼,雙方對比一下,她就感到自己的這些苦悶,又算得了什麼呢? 她本來不願意把自己的苦悶告訴他,但後來看到他的來信,果然不出所料,他也有類似的苦悶,于是她就索性讓他了解她平時的思想,以及她對于愛情的态度,這樣做法是更能增進彼此之間的情感。

     芸兒心裡暗道:“水金書生,你有這樣的一個戀人,覺得幸福嗎?” 水金書生來信說:他不久就要來看她,當然,她感到這是莫大的欣慰。

     這次,如果水金書生真的與芸兒見面,他,和過去一樣,表面上仍以大哥的朋友關系前來拜訪,以免外界産生疑端,而導緻不良的後果,實際上,在姜家大小人等的心目中,他是以準女婿的資格上門。

    芸兒怎樣呢?她不會像過去那樣,偷偷摸摸地忌憚家人,也無須再避嫌疑。

    她将以他的未婚妻身份與他相會,雖從外界和鄰居的眼光看起來,她對他若即若離,好像有什麼特殊的關系,但他充其量也不過是大哥的朋友而已。

     這次,如果他來,與芸兒相見,他們必然将有許多話需要傾談,多少事情必須商量,以及多少愛意互相表達,那是多麼有意思呀! 芸兒盼望這樣的日子立即降臨。

     * * * * * * * * * 某日公畢,芸兒從國子監回家,傻大姐告訴她一段事情。

     大姐說:“大哥和小弟為了你的婚事,又讨論了整個的下午。

    ” 兄弟二人對于芸兒這樁畸形的婚事,真是大費心計,前前後後,好好壞壞,角角落落,巨巨細細的每一利害問題,論長說短,無不再三研究。

     綜合他們的意見是這樣:在過去的社會裡,那就是姜家尚未遷居魔國以前,他們的境況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所有往來親友們都是中上流的人物,所以,體面問題十分講究。

    以一個中上流家庭的女兒,來配一個犯了色戒的女婿,給外界知道,那是有辱門風的。

    因此,這件事決不可做。

    現在的社會裡,尤其是在魔國的環境裡,人們在骨子裡盡管是男盜女娼,但表面上卻道貌岸然,眼光更加尖銳,批判極為深刻,無事偏要生事,有事還當了得?畸形的婚姻為妖律魔法所不容,犯法者若被查出,就要當作典型處理,試問怎能忍受?所以,此事不但不可做,而且連說也不可說。

     再者,芸兒也是魔國國子監的骨幹分子,在私底下誰也不知道她卻有這樣不可告人的隐事。

    萬一東窗事發,必然使她大失體面。

    因此,這事連随便講講也不可以,還想去做嗎? 可是,當時傻大姐卻有不同的看法: 她說:“兄弟們所講的話似乎太主觀了。

    小妹的婚事并非在魔國,而是在仙國舉行。

    在仙國,一切都是自由的,有什麼體面或不體面?做女子的隻要嫁得好丈夫,就有幸福。

    我們這裡的人好比籠中之鳥,毫無自由,永遠無法移動。

    這種生活有什麼好?不如設法讓小妹到仙國去結婚。

    在那邊,他們發展的機會較大,這對她本人,或對我們的家庭來講,利多于弊。

    此外,小妹生性固執,愛情專—,叫她放棄那書生,她會感到快樂嗎?何況小妹年已三十,做姐姐的,或做兄弟的,也應該為她的終身作出打算。

    我們都是同胞手足,為了她的前途幸福,我們不支援,誰來幫助她?”于是,問題忽然轉到水金書生身上。

    “到底那書生為人如何?”小弟問道。

    “此人倒也不壞,雖是野仙,真像一個書生,可稱名符其實。

    ”大哥答道。

     “書生誠懇忠厚,配小妹最為适合。

    ”傻大姐補充道。

    “聽說上次那書生有‘詩’寄來,詩呢?讓我看!”小弟要求道。

     傻大姐從芸兒的書桌抽屜裡把詩箋找了出來,遞給小弟。

     小弟把詩仔細看了一會。

     大姐問道:“我對于詩,一竅不通,到底詩裡講的是什麼意思?” 大哥性喜文學,談到詩,他的興趣來了。

     他搶着道:“我把那書生的詩已經看得一清二世。

    他的第一首詩是他假借小妹的口氣,說出她心裡的話,意思是:她已經深深地愛上了書生,恨不得能夠像‘雁’那樣向南方飛去,直達仙國。

    她依恃着慈親的寵愛,深信老母一定會同意這樁婚事,不過,那畸形的婚姻使她難以啟齒,又羞向大哥講明。

    她的心願是:隻要她能與書生結合,過着像古人梁鴻和孟光那樣的快樂生活,卻并不希望虛浮的富貴榮華。

    詩的最後結句‘憐我誰如親手足,非非是是盡包涵’使我極為感動……”大哥說到這裡,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情之所鐘,金石為開,叫我有什麼辦法呢?答應吧!損害家聲,且對外界的環境上也有所顧忌,不答應吧!事實擺在眼前,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 大姐道:“我們做兄弟姊姊的,總要想個計策,在沒有辦法之中也要硬勁想出—個辦法來才好。

    ” 大家靜默了片刻。

    大姐接着道:“第二首詩怎麼說?”大哥道:“那是書生以自己的身份說出心裡願望。

    ” 大姐問道:“書生怎麼說?” 大哥道:“他說:本人也知道這是畸形婚事,因此,在暗地裡,他常常懷着恐懼的心理,隻怕我們家裡的人會對他指責,或加以白眼,但事實上,我們都歡迎他。

    由于這樣,他對小妹的友誼是以‘弄假’開始,但不料後來在不知不覺中,彼此都已有了感情,事情就‘成真’了。

    有了感情之後,他和她就無法分開,所以,人在千裡外,相思寸寸新。

    詩的下聯是:他希望小妹到仙國去,和她過着共同生活。

    ” “後面兩聯,大有文章。

    ”小弟開始講話了。

     “什麼大有文章?我倒看不出來。

    ”大哥道。

     “你再仔細看!”小弟對着大哥道,一邊把詩箋遞了過去。

    大哥真的把詩仔細端詳了一會,半晌無語。

     過了一會,大哥忽然用手在桌上重重一拍,使傻大姐和小弟都吃了一驚。

     “什麼事?”大姐問道。

    “妙絕,妙絕了!”大哥贊許地說道。

    “真是異想天開!那書生把小妹的乳名,和他自己的真姓都嵌入這首詩裡,我覺得那是絕妙好辭。

    ” 小弟道:“我靈機一動,早就看出來了。

    ‘藏弓長享太平日,芳草将迎浩蕩春’是隐藏着‘姓’,仙國桃源天氣好,霞津雲洞更宜人’是包含着‘名’。

    不但如此,那兩聯詩句還有兩面的看法:—面是冠冕堂皇的,另一面卻是不純潔的,但這是僅可意會,而不可詳述。

    ” 大哥喝道:“你不要自作聰明,想入非非。

    ” 小弟聳聳肩,伸伸舌,不敢再說什麼,因他平時對大哥是很尊敬的。

    “我認為那書生确實有些才情。

    ”大哥繼續道。

    于是大哥又看第三首詩。

    看了一會,點點頭,說道:“第三首是那書生的求婚詩。

    窕窈淑女,君子好逑,當然,他希望娶小妹為妻,而小妹嫁給他,也是她本人心甘情願的。

    這聯‘此地乘龍堪作客,異鄉求鳳不尤人’,意思很好。

    ‘此地’和‘異鄉’都指仙國。

    他說:在仙國,他可以做‘乘龍客’,而小妹也可以做‘求鳳人’,而他們都不會受到别人的指責,這—點倒是實情。

    下面一聯‘已征兄意謝媒好,先得母心看婿頻’也是很風趣的,意思是:要‘求婚’,必須征求我大哥的同意,然後再謝媒人的好心腸……”大哥說到這裡,問道:“媒人到底是準?” 大姐回答道:“媒人當然是指我。

    ” 大哥對傻大姐道:“你是媒人?嘿!你有否先征求我的意見?”大姐道:“我現在已經征得你的同意了。

    ” 小弟插嘴道:“‘先得母心看婿頻’,這—句真所謂丈母看女婿,越看越中意。

    ” 大哥和大姐聽了,都笑起來。

    大哥道:“主要倒是最後兩句:‘昔日雖非今日是,從今莫負後來春’。

    書生的意思是:這樁畸形婚姻在以前來講是‘非’的。

    但開始‘弄假’,後來‘成真’,既已‘成真’,就‘真’到底,由于事情既已成真,那就是以現在的情況來講,這婚姻應該不是‘非’,而是‘是’了。

    既然是‘是’,那麼,從此之後就快些讓他和她結為夫妻,不要再辜負後來的青春了。

    ” 大姐道:“那書生用心之苦,就在這點,使我很是感動。

    小妹能嫁得這樣的丈夫,實在不算錯了。

    ”大哥贊同地道:“我也很感動。

    ” 小弟又插嘴道:“我倒要問個明白:小姊姊有否曾與那書生發生關系?” 大哥道:“很難說。

    ” 傻大姐連忙辯護道:“不會的!處于目前魔國的環境裡,他們到什麼地方去發生關系呢?”大哥改變語氣道:“想想是不會的。

    ”大姊堅持地道:“小妹是老實人,她不會的。

    ” 小弟道:“但那書生或許不老實,小姊姊可能已給他占有了,否則,她為什麼會那樣的深深地愛着他呢?” 傻大姐終于讓步道:“發生關系是不會的,但接吻也許可能。

    ” 小弟一本正經地道:“為什麼那書生來信說:事實上芸兒已是他的妻。

    如果他們不曾發生關系,那書生怎敢說出這句話來呢?” 大姊鄭重地道:“小妹告訴我:那書生故意這樣寫,為了恐怕我們家人不答應這件婚事,因此,他就如此寫法,表示木已成舟,婚事非答應不可。

    ”“那麼,書生使用這種手段,老實中還是有些不老實。

    ”小弟道。

     “什麼不老實……”大姊争辯道。

     “我們不要談這些!”大哥阻止道。

     他們都靜默了一會兒之後,就不再讨論下去。

     關于水金書生和芸兒的婚事,傻大姐最為起勁,出力也最多。

     她處處為他們辯護,不遺餘力。

    家人之中如有發表不利于他們的言論時,她就會像女訟師那樣想盡辦法,說服對方。

    當然,有許多實際問題決不是空言所能解決,因此,不論大姊的口才如何雄辯,談鋒如何勁健,理由如何充足,但讨論的中心一轉到芸兒應以什麼身份和理由申請出境?何時開始申請?國子監當局是否會準許芸兒離職?水金書生對于地國人間的色戒案件如何處理?芸兒将來在仙國的地位如何确定?傻大姐就覺得難以措辭,且不能自圓其說,因她在過去很少和書生談到那些具體的問題,加上芸兒以前和水金書生相見時,她也隻想到目前的要求,并未顧及具體事實,尤其是對于最後二個問題,更是羞于啟嘴。

     當然,家人們認為那書生如能對上述的問題作出妥善安排,他們就不反對這婚事。

     他們提出那些問題,也是為芸兒的前途打算,主要是母親想來想去,不大放心,于是家人們就要重複讨論。

     他們在感情用事的時候,大家就通融了,慫恿芸兒速去申請,可是,等到外界的環境起了變化,政治壓力加重,他們的思想就鬥争起來,結果理智增強,往往把感情抑制下去,畏縮之念油然而生,于是他們又把舊事重提,反複讨論,但橫考慮,豎商量大傷腦筋之後,還是始終無法決定一個妥當的結果。

    推其原因,問題不在内部,而在外界。

    外界重重疊疊的壓力真是太可怕,太嚴厲,人民被苛刻的法律限制,已經多年,長期處身在積威之下,既不敢言,又不敢怒,輕也不得,重也不得,更談不到行動。

    所以,姜氏兄弟姊妹的計劃雖然精密,讨論雖然周詳,可是他們卻缺乏積極的行動支持,遂使一切計劃和讨論都成為畫餅,于是大家隻好說:惟一的辦法還是等待時機吧! 時間過得很快,但機會卻不降臨。

     要創造機會,談何容易! 等待時機的忍耐心是有限度的。

    一家人等都為芸兒的申請問題而感到煩惱和焦急,惟有二姊保持靜默,好像金人那樣三緘其口,始終不肯發表意見。

    她可能是膽小怕事,又恐出錯主意,反誤大事,同時她也可能是理智堅強,嘴巴不說,心裡反對。

    二姊的贊成和反對對芸兒的婚事絲毫不會發生影響,因她心地善良,又是同胞姊妹,即使反對,也不至于因反對而從中破壞,更不會前往衙門告密。

     這件婚事如果不是芸兒的愛情專一,和大姊的傻勁十足,竭力從中撮合,可能随時會發生變卦。

    * * * * * * * * * 在仙國的水金書生因有要事纏身,不能依照原定計劃到魔國來探望芸兒,但她并不以他未能踐約而感到憂傷。

    當她有心腹之言,無法向他當面傾訴時,苦悶是不免的。

    不過,為了他們共同的前途,他安心工作,不來看她,她是贊成的,即使有話要講,她也隻好耐心等待信裡告訴他。

     芸兒對于水金書生中止魔國的行程,不但沒有引起反感,或耿耿于懷,而且她又去函安慰,叫他專心工作,為事業而奮鬥,究竟工作重要,個人的私情是小事。

    如果工作做得成績優異,這是比見到親人還要愉快。

    她能從大處着想,不斤斤計較兒女的私情,乃是她和一般普通女子不同的地方。

     此外,她對于本身的工作表現也是突出的。

    當時,魔國正在選拔優秀人材,發揚先進事業。

    芸兒為了要做好本位的職務,以便将來申請出國時,能得到上級批準,她就在國子監積極地埋頭苦幹,在時間上分秒必争,往往每天要做到午夜才能回家休息,次晨很早又去上班,進步神速,成績斐然。

    因此,國子監祭酒暗示要保舉她成為禦史衙門的督導。

    禦史衙門是直轄于國王的統治機構,下面系列許多小組,一切政事都要先由該有關小組決定,然後才能施行,所以權力極大。

     芸兒積極工作的目标并非為了“向上爬”,但祭酒大人卻要給她向上爬的機會,這使她心裡甚為不安。

    要做該組織裡的督導,條件非常嚴格,有許多妖魔人物苦幹了三五百年,甚至千年,夢寐以求地要想申請進入這個統治組織,但都未蒙批準。

    芸兒絲毫投有這種念頭,上級反而自動前來争取她,且又暗中授意:如果芸兒填具了申請加入禦史衙門的督導組織,就可立即批準。

    她心裡決定要申請出國,不想申請督導高位,但她怎敢填具出國的申請書? 在此時此地,假如她不自量力,或不識時務,膽敢申請到仙國去,那麼,她不但會遭到拒絕,碰到釘子,而且她必被貶入“交部”,嚴議處分,永難翻身。

     主管的暗示和授意使芸兒感到苦悶。

    同樣是申請,但此申請不是彼申請,她希望申請的,卻不敢申請;她自己不願申請的,上級偏要她去申請。

     她面對着這種環境,頗覺左右為難,心中忐忑不安。

    出國是向右,進入禦史衙門向左,但此中之利害很難判斷,那是要看申請人的立場和環境而定。

     依照芸兒的表面立場來讨論,誰都認為她是以做督導有利,因督導是公開的光榮,申請批準之後,她的身份就立即由被督導者一躍而升為督導者,其好處之多,一時也說不清楚,至少在那衙門以外的妖魔人物見到她都要尊敬三分,忌憚七分,立場穩固,威勢顯赫。

     可是從芸兒的個性,以及不可告人的環境來讨論,她就有不少的顧慮。

    她是個初出茅廬的女子,膽識不夠,資曆淺薄,純潔天真,心地善良,因此,她距離做督導者的條件尚遠。

    假如現在她由于上級的感情用事,僥幸獲準高位,将來遇到困難,不知使用權術、施展手段,她必定會被外界的妖魔人物認為懦弱可欺,而遭遇不測的禍端,後果何堪設想? 另外的顧慮是她與水金書生已有婚姻之約,金石之盟,且雙方感情深厚,絕對不能分離,假使她一旦做了督導,由右向左,就永遠無法與水金書生結合,這是她内心所極不願意那麼樣做的。

     所以,這些顧慮阻擋了她申請進入禦史衙門的行動,至少暫時不準備那樣做,雖然她的上級卻時時刻刻在等候她前去申請。

    國子監當局拖她向左,水金書生拉她轉右,無形中前者與後者變成了暗鬥。

     國子監先用的是王道,因為提升優秀份子的職位,使其前途光明,可謂名正言順,但若她本人不願申請高位,而當局使用壓力,硬要她去申請,這就是霸道了。

    霸道是以力服人。

     水金書生用的也是王道,決不使用強力。

    王道是以德服人,不過這王道隻以感情困擾芸兒,使她不願申請督導之職。

    站在魔國當局的立場看來,就可說水金書生自私自利,所以他用的并非王道,而是霸道。

    這事如被國子監查出,芸兒和水金書生就要受到處分。

    古人這樣說:“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贍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悅而誠服也。

    ”芸兒處身于霸道與王道纏繞不清之間,明避暗鬥,真是軋偏了頭,傷透了腦筋。

     至于芸兒,顧慮太多,因為升級是一件大事,同時婚姻也是一件大事,它對她終身幸福的關系至巨。

    所以,事前她不得不考慮周祥,于是她必須要把這件事告訴她的戀人——水金書生。

     在這種情況之下,她就無法立即填具申請表格。

    時間能拖延一日,好一日,日子越拖長越好,當然她也顧不得上級的猜疑和催促了。

    關于這事,她早已寫信告訴水金書生,且吐露了内心的矛盾,要他從速指示一個适當的方針。

    那書生回信暗示:虛與委蛇,盡量拖延時間,若拖延不獲對方同情,就僞稱患病,或坦白告訴上級:“要申請到仙國結婚。

    ” 在這段拖延的時期裡,芸兒心亂如麻,非常焦急。

    另一方面,國子監當局很關心芸兒的生活情況,又時常找尋機會叫她前去談話,暗示禦史衙門特别要栽培她成為督導,且又鼓勵她在最後階段必須要表演出色的成績。

     所謂關心她的生活情況,以及叫她常去談話,那就意味着:為什麼她還不立即填具督導申請書?這是一種變相的催促;同時所謂栽培鼓勵和最後階段表演出色的成績,其含義是:在申請限期之前,她必須要送呈申請書。

    對芸兒言,這是一種可怕的壓力。

    處于這種情況之下,芸兒在思想上鬥争得非常激烈。

    她想到自己與水金書生互相戀愛,屈指計算,已過十年了。

    光陰如箭,青春蹉跎,人事壓力,環境逼迫,都不能阻遏她的決心,在情理上講,她也不能再無限期地拖延下去。

     因此,當某次國子監監丞晶瑩子又來與她談談生活情況時,芸兒就毅然決然地和他攤牌。

     她這樣說:“我在十多年前已有愛人,家母和他的母親以前是同學,同時兩家還有些親戚關系,所以他稱呼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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