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事密旨,辦一緊急公文,申詳上憲,并将人犯連夜隐秘解省,按照密旨上的條款,先正國法,再行奏報。
原意本為人民除害,并非附會密旨條文希圖厚賞,因恐犯人家中有什舉動,所以等到起解以後,親往這裡,先以禮貌将人穩住,并探口氣如何,以便早有打算,哪知把人料錯。
老俠不但不加袒護求情,反說犯人咎有應得,就是官府不辦,家法也必處死。
早知如此,何苦費上這大的事?苦主方面當然無話可說,事情自可消弭。
隻是衙中耳目衆多,惟恐洩露,起解的人實難物色。
主意打好,正為難間,幸得某侍衛自告奮勇,說他和老俠少俠是好朋友,此事别人誰也不定可靠,隻他勝任,對外可以推說上憲密派提人的委員,再者令郎賢孫暫時不能出頭,也須有個地方安置,想來想去,隻有變了本名帶往北京,給他三人各謀幹下一個文武功名,使在北方任職,既免你我彼此不便,并使其經此一番風浪生出戒心,去了少年暴性,即日回頭,豈非三全其美?以我一個區區微官,本不應使其纖尊降貴,一則是他自己發動,對朋友的熱腸高義,二則查照本案真情,令郎賢孫雖然不合殺傷人命,但也由于先受了對方欺負,義憤而發,死者實有自取之道。
那女的因是毒口咒罵,糾纏撒潑,令孫一時激怒,連帶失手,與外傳好殺謠言完全不符。
到案問供時,三人均是漢子,好言一勸,全數供出。
尤難得是三人均極孝友,一面互相争罪求死,一面說他家祖父兄長家法至嚴,得知此事必要氣死,再三哀求,異口同聲,本人身犯國法,萬死不辭,隻求罪歸一人,千萬不可使父兄祖父知道。
孝義友于,端的可敬可愛。
并非此時有心賣好,便某侍衛不來傳宣禦劄,本官也必曲意保全,都救自辦不到,至少賢孫郎總可保得無事。
因為律法森嚴不能全保,怎麼設法,也須毀掉一兩個少年英雄,心正難安。
誰知吉人天相,老俠英名簡在帝心,救星竟從天降,足見賢父子平日俠義好善,德行深厚,使萬難解免之事,居然轉禍為福,可喜可賀!本官此來,因為遮掩苦主耳目,一半也是專程道喜,好使府上寬心。
現在令郎賢孫已然出境,在鄰縣一個大廟裡面暫住,隻等父母家人一别,即日上京,不能久留了。
’老邢聞言,又是驚喜又是慚愧,面緻感謝之外,免不了說上幾句,自己治家不嚴,子孫該死,雖然老父母與好友的恩德成全,自己也決難加以容恕。
正在裝腔作态,那屏風後面手持兵刃準備和官拼命的母老虎舐犢情深,惟恐說大話将官激變,早忍不住奔将出來,先朝老邢哭罵了幾句,随向那官跪拜謝恩,并說某侍衛的盛情感謝萬分,請即轉告,他是我二子一孫大恩人,現又托他攜帶照應,我夫妻無以為報,此後他無論什事,上天入地,我邢氏全家老幼決無推辭等語。
老邢鬧了個啞口無言,那官也笑别回衙,自向苦主去說鬼話。
老邢夫妻父子三人自然趕去,與那三個寶貝送行。
那作說客的侍衛心已拿穩,見了老邢更不再提加入密敕名單之事,以示此舉全由友誼。
老邢自是狡猾,不肯湊上前去。
兩下互鬥心眼。
總算那母老虎去時吃老邢勸住,隻管向人謝恩感激,僅露了點口風,仍是包她身上,使邢氏父子入網,沒有明說。
不久這三塊廢料在北京又生出許多故事,俱是那說客相助,得保平安,連出大力提攜維護,卻不令告知老邢父子。
湊巧母老虎不放心愛子在京,令小邢前往暗中查看。
小邢也為所生狗子懸念,便在暗中趕去。
到京一看,三人已各有官做,隻是連番惹事,未了一次,簡直不能再在京城裡逗留,新營謀了外任,已将起身,并還保了軍功。
這一來,又受了人家許多恩惠。
小邢首先感動,自向說客投到,連老邢的名字也一齊代上了名單。
回家一說,老邢覺着就是對方故意施惠,也實可感,由此失節。
“這兩父子,對于私人恩怨最是分明,性又愛财,連受對方恩惠懷柔,财禮優厚,偏是終年無事相煩,想不出個報恩之策,心常耿耿。
事有湊巧,小邢為應一好友之聘,有事迪化,歸途聞得敵人爪牙全數出動來此辦案的消息,已然動念,到了哈密,也沒打聽出所以然來,後探出敵黨已然功成歸去,心想事情已了,這班人既然全數出動,那救兄弟和愛子的恩人想也必在其内,本心是想和前五年引他父子入網的說客、鐵衛士中有名人物、副領班鐵羽扇何開相見叙闊,不料會與一别十多年的沈老前輩父子不期而遇,一聽說起尋找妖僧報仇之事,他知沈老前輩父子不好對付,表面未動聲色,談了一陣辭别,一上路,便乘沈老前輩暫時不肯下手之便,追上那夥賊黨把話一說。
妖僧以前好些年的匿迹銷聲,為的便是沈老前輩,何況又加上一位劍俠兒子,得信自是膽寒,情知敵是敵不過,蹤迹已露,躲是躲不了,因為沈老前輩父子是由哈密追下去的,雖與大漠莊隐居的川東五老不是同派,但都是正派中劍俠,平日不免通着聲氣,又在一地隐居,雙方的事斷無不知之理,也許便在大漠莊與五老同隐都說不定。
妖憎乃鐵衛士的正頭,和鐵羽扇何開原是患難深交,無話不可以說,當下三人背地密議。
依了妖僧,直想耍無賴,去向五老質問:既然彼此言明,平息這一局事,從此兩不相擾,理應各守信約才是道理,為何人未出境,便有人尾随下來欲加暗算?就說不是一起,以五老的身份名望,說出話來便該做到,把兩頭的事一齊擔起,也不應縱任外人在他出頭了事之後在這條天山路上随意尋仇,使其話不應點。
沈氏父子此舉,迹近五老有意行詐欺人,先是軟硬兼施,等一行甘拜下風依言行事發出奏報以後,暗中再遣能人出來尋仇為難。
冤有頭債有主,沈氏父子如在彼此未和息以前出來報仇,自然各憑本領見個高下存亡。
照着江湖上過節,五老既已出頭,把一場天大的事硬壓下去,自己這面又是俯首聽命毫未違抗,這天山路上,休說一行遇什暗算,便有人出來說句錯話,也算丢人,為此要問五老作何處置?
“小邢自比妖僧機智,覺着這等做法大已卑鄙無恥,又料定沈老尋仇多年,隻要知道仇人蹤迹,刻不容緩,照着晤見時所說且容兇秃多活些日、不到地頭先不下手等口氣,定在五老與妖僧等定約之後方始知悉,此舉不特不是五老意思,連這遲不下手,都為礙着五老曾有前約之故,便勸妖僧不可如此,也無須如此示弱氣餒。
多年威名得之不易,固然對這等大名鼎鼎的前輩劍俠服輸,勢所必至無人笑話,無如雙方仇怨已深,任怎低頭,對方也消不了恨。
反正要拼一個死活,事未臨頭焉知無救,何苦先就栽上一頭?自己與何開深交,既然遇上,決不袖手,随出主意,說:‘反正仇人此時不會下手,與其躲他,轉不如索性放光棍些,尋上去與他相見,公然叫陣,直說前些年山中隐修,偶聞人言,雙方到處尋仇未見,因此二次出山,了這昔年公案。
到京以後,正欲尋他下落,便奉皇命出差,不暇兼顧,想不到會在此相遇。
本應當時分個高下,一則朝命未複,内裡并關系着有極大人情,并保全三個逃人,必須回京交差以後才能赴約。
再者自己雖不是他父子的對手,但朋友中能手頗多,料你沈氏父子未必便占上風,是好的彼此約好地點時日,各自約出人來,一同了斷此事。
那地點并還約在天山附近,免你疑我設在中原有什假借。
否則我此時法寶飛劍俱已失去,明知敵你不過,你要報仇,殺剮任便,決不還手。
沈老天性好勝,又礙着五老和嵩山逃人,定必點頭答應。
你把時地約好,各自上路,一面趁着三寶密敕在手,将它交我,把上面一些會劍術法力的能手,全請出場,斷無不勝之理。
好在飛行甚速,不等你們到京,便可交還了。
我和家父均與此老相識多年,到時雖不一定公然出場,必在暗中相助。
你有這現成點将牌,再加十個沈氏父子也不在心上,怕他何來?對方隻川東五老和北天山狄氏全家,如若同來,稍微可慮,但是五老歸隐多年,不輕出手,又曾和你們訂約,我知沈氏父子和他們并無交往,更非同派,至多是新近在此相識,十有八九不會管這閑事。
他父又知你們宮廷當差的人一向自傲勢孤,外面隻多強仇大敵,無什朋友,約不出多少高明人物,就有,也隻是同門師兄弟,不看在眼裡,決沒想到密敕的妙用。
北天山狄氏一家,也與他父子無什深交,此老剛愎好勝,向不肯約人相助,定是父子兵到場無疑。
密敕中那些有名人物,平日均以受恩無報,感愧非常,又有幾位列名較早的,吃這些自命清高之輩常時背後辱罵,氣憤在心,不特一傳必到,并還絕不容他父子活命,以免後患。
狄梁公一家不來是便宜,便是能來,也必難讨公道呢。
’妖僧聞言,自是喜出望外,當時将三寶密敕交與小邢,徑去依言行事。
“當沈老前輩父子下山時節,雁山六位老俠和老山主原曾商計,知道此老性剛,沈小俠又是孝順無違,攔勸無效,但是妖僧與宮門三兇,連同手下黨羽,也頗有能者,到底人多勢衆,況又加上三寶密敕在手,随處可約能手相助。
為了五老曾經平息我們的事,至少非到甘肅不便下手,本不必此時起身尾随,偏是堅執,連年都不肯過,此去途中必被覺察。
這夥狗賊詭計多端,不是合力暗算,便是覺着不能取勝,暗用密敕調人,能手一到立即下手,就許被人暗算,還吃他笑話五老言不應典,至少也是天山路上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