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别時之言,暗忖:“自身孽重,李道友行時警告,不令與旁門中人來往。
主人正是魔教,方才請李道友人宮一叙,曾以婉言辭謝。
這類人還是不招惹的好。
”立即念頭一轉,躬身向内答道:“愚夫婦尚還有事,改日約了李道友,再同專程拜訪吧。
”
無垢心細,早聽出主人已然棄邪歸正。
心想:“這類魔教長老多半強做,不容外人忤犯。
方才傷了他的悍妾和許多男女侍者,又将魔法、異寶破去好些,如是别人,不論是非曲直,定必認為情面難堪,出面為仇。
他卻處之泰然,若無其事,并以客禮相待,十分殷勤,為人之好,可想而知。
自己因為丈夫魔孽大重,對頭魔女行蹤詭秘,虛實下落俱都茫然。
主人乃魔教中長老,當知底細。
雙方素昧平生,競肯延見,必有深意;即或不然,就此結交,向其探詢,豈不也有益處?”未容開口,鄭隐已然發話辭謝,不便再說,隻得随同向内,舉手為禮,謝别上路。
剛離谷口,無垢便聽遠遠神君歎息之聲,微聞“緊防紅珠,莫嫌野老”八字,底下便無聲息。
一間鄭隐,卻說未聞。
情知有異,便記在心裡。
回頭一看,就這轉盼之間,谷口雲封已成了一片童山絕壑,先前十裡喬松,億萬幽蘭,所有靈奇美景,己全隐去。
見天色已近黃昏,瞑煙浮動,暮霭蒼茫,腳底亂山雜沓,四無人蹤,隻聞草樹搖風,簌簌亂響,景物荒涼,無可留戀。
飛了一段,紅日西沉,明月東升,婵魄初現,清輝未吐,大地上依舊暗沉沉的。
無垢笑說:“我們本往大鵬頂赴約,不料無意之中會往魔宮糾纏了一天。
當時情勢何等兇險,且喜高人相助,轉危為安,黃鐘也因禍得福,真乃萬幸。
由此可見,事變之來,出人預計。
以後在外行道,真須随時留意呢。
”鄭隐問往何處去,無垢笑答:“我們此時事情已完,在外行道,哪有一定去處?我隻惦念黃鐘,欲往一觀。
方才李道友匆匆分别,未問地址,不知是在何處。
否則,前往見他一面,認明所借法體,以為再見之地;豈不也好?此次本為助你而來,現事已完,理應分頭修積,各自分手如何?”
鄭隐聞言,以為無垢對他情薄,大是不快,強笑說道:“我二人才得相見,如何又要分離?你不知我平日在外多麼想念你呢。
”無垢笑道:“你老是對我情長,不以道業為重。
須知前路方遙,與其貪圖暫時之聚,何如努力同修,把這八十年的有限苦光陰熬過,天長地久,夫妻同修,不更好麼?”鄭隐答道:“話雖如此,但我愛你太深,數日不見,如隔幾年,相思之苦,你怎知道?反正無處可去,又非分開不可,莫如仍回寨中住上三數日,再行分手如何?”
無垢雖然不願,但見丈夫情深愛重,不舍分離,雖覺修道人不應如此粘滞,但不願使其難堪。
想了一想,微笑答道:“你老是這樣不知力求上進,時機坐失,如何是好?
如不依你,定必道我薄情。
今夜就和你同往寨中聚上一半天,就便告知姬氏父子,妖徒伏誅,事情已完,使其安心也好。
至遲明日夜間便要起身。
此次出門已有多日,不久便要同回嵩山聚會,共總不過個把月的光景,莫非還等不得?”鄭隐仍是難舍,再三勸說:
“夫妻同路行道也是一樣,哪怕下次出遊再行分手,這次且先依我。
”無垢見他求說不已,便說:“師長命我二人分頭行道,必有深意。
你既如此固執,我也不便堅拒,這次姑且依你。
等到回轉嵩山,二次出山修積,卻非分開不可。
”
鄭隐原是讨價還價,知道愛妻固執成見,對于師長奉命惟謹。
隻想同往寨中多聚三數日,賞玩當地風景,以解近月風塵肮髒與踽踽獨行之苦。
不料無垢慨然應諾,好生歡喜,便同往寨中飛去。
姬氏父子聽說妖人服誅,後患已除,高興非常,對于鄭隐夫婦自是感激。
當時傳令,全寨山人一齊歡宴,當夜就在花林之下設筵賀功,把二人奉若天神。
鄭隐見衆人對他夫妻十分禮敬,到處受人歡呼羅拜。
一輪明月剛上東天,清光四徹,明如白晝,當地風景又極靈秀。
開筵以後,鼓樂四起,笑語喧嘩。
時見身穿白色短衣,頭插鳥羽,項帶珠圈,手佩金環的妙齡山女,裸着臂腿,同了許多少年壯漢,手持樂器,翩跹起舞。
花林之中,山巅水涯,蘆笙吹動,情歌互答。
端的人間樂土,美景如仙。
回顧愛妻,并坐花前明月清輝之下,越顯得容光豔發,豐神絕代。
觸景生情,不禁愛極,低聲笑問:“你看那些少年情侶,歌舞于明月之中,多麼情深愛重呢。
”
無垢知他美景當前,又生雜念,微嗔道:“你隻知道世俗兒女,男歡女愛,十分美滿。
可知暫時歡娛,難于長久,轉眼之間,已為陳迹;生老病死,無殊幻夢。
此是滄海浮漚,莫非你也羨慕他們麼?”鄭隐忙分辯道:“我不過覺着他們得天獨厚,住在這等桃源樂土,月夕花晨,每多樂事,比起城市中人的享受,實在要強得多。
随便兩句閑話,怎又多心起來。
”無垢歎道:“我因見你修為雖勤,心性終是不定,每一想起,便自擔心。
你說我多心,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