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遺傳了母親的大眼睛和父親的下巴,此刻晶晶的黑眼珠怒瞪雨洋。
今晚旅舍住宿者不多,但已經有人出來抗議太吵。
「我們進房間再談吧!」惜梅趕着大家,臉上有深深的疲累紋路。
這不是個好主意,但沒有其它選擇,五個人擠在雨洋的單人房内,更覺一觸即發的壓力。
晴鈴盡量靠最裡面的塑料櫥站着,緊捱的椅子由惜梅坐;雨洋則頂着矮幾,其它兩個男人一倚牆壁、一在床尾,像在圍抄他。
「你們為什麼來了?電話裡不是都說清楚情況了嗎?」晴鈴已恢複正常,但也因此浮出某種不祥預感,她不敢看雨洋。
紀仁張嘴,想想又對妻子說:「惜梅,還是妳來講吧!」
惜梅瞄一眼絞着手帕的晴鈴,再看低頭斂目摸不透表情的雨洋。
她以前聽過這号人物,卻不曾仔細留意,今天面對面了,果然是另一樣氣質,明顯地異于她家族的男人。
她以平鋪直叙的方式說:
「晚上建彬吃完飯,想到妳宿舍拿書,剛好管理員不在,怎麼也找不到備用鑰匙。
他很急,因為需要一些資料。
結果弘睿說他有辦法,就帶建彬從榕樹區走到最底的白千層那裡,說可以從後窗爬進去。
」
至此,晴鈴和雨洋已經明白了,他們眼神接觸,又瞬間錯開。
夜路走多了,終于碰到鬼,隻有硬着頭皮撞上去,先不去想後果。
原來左眼跳的災,不是那場車禍,而是這個。
惜梅繼續說:「還真的爬進去了,建彬就問弘睿怎麼知道這條小道……」
「弘睿說晴鈴表姊常在這裡爬來爬去,到小範叔叔的房間!」建彬等不及接過惜梅的話,十分激動說:「這還成什麼體統?如果傳出去,我們陳家還要做人嗎?爸媽一定怪我在台北沒把妳管好,這害姨丈和阿姨有多為難,妳想過嗎?」
那幾個月遊戲般的探險,此刻聽起來真像奸情般不堪,晴鈴臉焚燒似的,冷夜裡熱得快不能呼吸。
紀仁神情凝重說:「弘睿個性調皮,偶爾會自編故事;但萱萱還小,不會騙人,也編不出這種謊言來。
雨洋,到底怎麼一回事?」
指名雨洋,是一種尊重,希望由他來澄清。
雨洋進房來初次小換姿勢,才擡頭又遇到建彬惡狠狠的眼光。
原來是晴鈴的大哥,先前還想,除了汪啟棠外,還有哪個年輕男子擁有這樣的指責權?
要如何回答呢?他有很多被審拷的經驗,在軍中、在獄裡,有時是例行公事,有時是痛苦折磨,若是關于自己的,他很清楚該說什麼;一旦牽扯到别人,他總是沉默謹慎,不願造成更多的災難,也因此吃了更多的苦頭。
而這一回是晴鈴,他不曾有過類似她的異性經驗,甚至不知道她真正的想法,要如何替她叙述,去解釋那五個月若有似無的情愫呢?
「阿鈴,妳到底有沒有到小範的房間去?」見他遲遲無語,惜梅再質問。
「沒有!」他說。
「就兩次!」她說。
兩人同時出聲,彼此都吓一跳,竟是不同的答案。
「晴鈴,妳說。
」紀仁眉頭皺得更深。
「也沒什麼嘛!第一次就做風筝那天晚上,我陪小孩子去,弘睿、旭萱還都在場呢!再來就是向範先生借一本書,隻在門口沒有進去。
」晴鈴解釋着,還真覺乏善可陳,沒有不可告人之處,信心重拾,滔滔不絕下去:「弘睿說常常爬來爬去是太誇張了,他就這樣,想象力太豐富了,明明沒的事,被他一講羽毛也成了天鵝。
也難怪範先生莫名其妙,不懂你們半夜乒乒乓乓跑來逼問是幹嘛的,除了『沒有』兩個字,還能說什麼?他根本忘記了!」
雨洋愣愣望着晴鈴,唇角不自覺露出微笑,這個女孩還真惹不得。
建彬畢竟是看着妹妹長大的,不吃那一套,說:「借書?他一個司機有什麼書可借妳的?妳拜托也編個比較有說服力的理由吧?」
「建彬!」紀仁出聲喝止。
「姨丈,我還是覺得你請來的這位小範不簡單,竟然和晴鈴隔鄰而居,不但讓她爬窗戶到男人住處,還同車出遊,又同宿旅舍。
如果不是今天我碰巧來拿書,弘睿又沒說的話,再下去不曉得會出什麼更可怕的事呢!」因為雨洋少言,給人置身事外的冷傲感,建彬愈看他愈不順眼說:「哼,不吭一句,分明就是心裡有鬼!有這個人在,晴鈴太不安全了,最好讓我爸媽把她帶回新竹去。
」
這段話也講得紀仁、惜梅臉青一陣白一陣。
尤其紀仁,是他帶雨洋進永恩的,先前晴鈴跑來詢問阿Q和楊萬裡時就該有警覺,卻疏忽地使他們愈走愈近。
再怎麼親,晴鈴終究不是自己的女兒。
她父母托付手中的,萬一有個差錯,非僅内心不安,親族間也難交代。
現在既然有做大哥的出面,也不太好插嘴了。
「我已經二十三歲,做什麼事心裡很清楚,拜托你這做大哥的不要随便侮辱妹妹,還破壞我的名譽。
」晴鈴可不服氣了,說:「更沒有人可以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