谶也。
又錫邑呼“中”字如“粽”音,凡大試,則親友贈筆及定勝糕、米粽各一盒,祝曰:“筆定糕粽。
”又宗師歲考前一日,往往有禱于關聖者。
或置等子一件于神前,謂之“一等”。
其祝文雲:“伏願磕睡瞭高,犯規矩而不捉;糊塗宗主,屁文章而亂圈。
”更可笑。
俗禮
北方民家吉兇辄有相禮者,謂之“白席”。
韓魏公自樞密歸邺,赴一姻家禮席。
偶筵中有荔枝,欲啗,白席者遽唱曰:“資政吃荔枝,請衆客同吃荔枝!”公憎其饒舌,因置不取。
白席者又雲:“資政放荔枝矣,請衆客放下荔枝!”
俗禮方各不同,總非雅士所宜也。
洪武中,翰林應奉唐肅常侍膳食訖,供筯緻恭。
帝問:“何禮?”對雲:“臣少習俗禮。
”帝曰:“俗禮可施之天子乎?”坐不敬谪戍濠州。
聖主作用,真快心哉!
方三拜
詩人方幹,吳人也。
王龜大夫重之,既延入内,乃連下兩拜。
亞相安詳以答之,未起間,方又緻一拜。
時号“方三拜”。
穢史
則天荒淫,右補阙朱敬則谏曰:“陛下内寵已有薛懷義、張易之、昌宗,欲應足矣。
近聞尚食奉禦柳模,自言子良賓潔白美須眉;左監門衛祥雲陽道壯偉,過于懷義,昨欲自進,堪充供奉。
無禮無義,溢于朝聽!臣職在谏诤,不敢不言。
”則天勞之曰:“非卿直言,朕不知此。
”賜綵百段。
《舊唐書》詳載斯語,當時君臣薦進獻納如此!(戰國策有韓妃事)
楊安國進講
楊安國言動鄙樸,嘗侍講仁宗。
一日講“一箪食,一瓢飲”,乃操東音曰:“顔回甚窮,但有一籮粟米飯,一葫蘆漿水。
”又講“自行束修以上”一章,遽啟曰:“官家,昔孔子教人,也須要錢!”帝哂之。
本是個村學究,差排做大講官。
志文
胡衛道三子:孟名寬,仲名定,季名宕。
衛道妻亡,俾友作志。
友直書曰:“夫人生三子:寬、定、宕。
”讀者掩鼻。
昔白敏中以姓廢婿,胡夫人當以名廢志矣。
白敏中為相,欲以進士侯溫為婿。
妻盧曰:“己姓白,複婿侯,人必呼白侯矣!”乃止。
判帶帽語
《祝氏猥談》雲:一守禁帶帽不得露網巾。
吏草榜雲:“前不露邊,後不露圈。
”守曰:“公文貴簡,何作對偶語?”吏白:“當如何?”守曰:“前後不露圈邊。
”
張忠定判瓦匠乞假雲:“天晴瓦屋,雨下和泥。
”丁謂判“木工狀”雲:“不得将皮補節,削凸見心。
”郡守邢公判“重造郡門鼓狀”雲:“務須緊繃密釘,晴雨同聲。
”皆為時所稱。
此公但以不對偶為簡,是未知簡而文也。
宣水
石曼卿在中書堂。
一相曰:“取宣水來!”石曰:“何也?”曰:“宣徽院水甘冷。
”石曰:“若司農寺水,當呼為農水也?”坐者大笑。
餘寓麻城時,或呼金華酒為金酒。
餘笑曰:“然則貴縣之狗,亦當呼麻狗矣?”坐客有臉麻者,相視一笑。
○今村子言吹箫,必曰“品箫”;言彈琴,必曰“操琴”;言着棋,必曰“下棋”;言踢毬,必曰“蹴毬”。
務學雅言,反呈俗态。
于阗國表
宋政和間,有于阗國進玉表章,其首雲:“日出東方赫赫大光照見西方五百裡國,五百裡國内條貫主黑汗王,表上日出東方赫赫大光照見四天下,四天下條貫主阿舅大官家。
”又元豐四年,于阗國上表,稱:“于阗國偻儸大福力量知文法黑汗王,書與東方日出處大世界田地主漢阿舅大官家。
”
“阿舅”本單于“漢天子,我丈人行”語來。
又西羌将舉事,必先定約束,号為“立文法”。
則夷俗以知文法為尊矣。
元世祖定刑
元世祖定天下之刑,笞、杖、徒、流、絞五等。
笞杖罪既定,曰:“天饒他一下,地饒他一下,我饒他一下。
應笞一百者,止九十七,杖亦如之。
”此雖仁心,亦近于戲矣。
天、地、皇帝三個大人情,止饒三闆,執杖者可謂強項!
管子治齊
管子之治齊,為女闾七百,征其夜合之資以佐軍國。
此為脂粉錢之始,可憐可憐!
七世廟諱
侯景篡梁,王偉請立七廟。
景曰:“何謂七廟?”偉曰:“天子登七世祖考也。
”因請七世諱。
景曰:“前世吾不複憶,唯阿爺名标,且在朔州,伊那得來啖是?”衆皆掩口。
蜀先主
蜀先主起自利阆,親騎軍各有名号,顧夐戲造武舉牒,謂“侍郎李叱叱下進士及第三十餘人,姜癫子、張打胸、李嗑蛆、李破肋、李吉了、郝牛屎、陳波斯、羅蠻子等,試《亡命山澤賦》、《到處不生草》詩”。
一時傳以為笑。
诨衣
《史諱錄》:穆宗以玄絹白書、素紗墨書為衣服,賜承幸官人,皆淫鄙之詞。
時号诨衣。
至廣平中,猶有存者。
廁籌
有客謂胡元瑞曰:“嘗客安平,其俗如廁,男女皆用瓦礫代紙,殊可嘔哕。
”胡笑曰:“安平,唐之博陵,莺莺所産也。
”客曰:“大家閨秀,或未必然。
”胡因曆引古用廁籌事,且雲:“廁籌與瓦礫等,吾能不為莺莺要處掩鼻?”客大笑。
效颦
郭林宗嘗于陳、梁間行,遇雨,其巾一角墊而折,其後學者着冠,乃故折其一角,以為‘林宗巾”。
潘嶽妙有姿容,少時挾彈出洛陽道,婦入遇者,莫不連手共萦之。
左太沖絕醜,亦複效嶽遨遊。
于是群妪齊共亂唾之,委頓而返。
《語林》曰:安仁至美,每行,婦人争以果擲之,滿車。
張孟陽至醜,每行,小兒以瓦石投之,亦滿車。
謝安能為洛下諸生詠,有鼻疾,故其音濁。
時名流愛其詠,或掩鼻而效之。
苟非安石,鮮不以為近于侮矣。
拟古人名字
東丹國長子奔唐,賜姓李,名華,頗習詩文。
甚慕白居易,思配拟之,每通名刺,曰“鄉貢進士黃居難,字樂地”。
樂天初至京師,以所業谒顧著作。
顧睹姓名,熟視曰:“長安米貴,居大不易。
”及披卷,首篇曰:“鹹陽原上草,一歲一枯榮。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乃嗟賞曰:“道得個語,居亦何難!”夫李華本欲拟白,而白居自易,黃居自難,乃自作供狀耳。
唐又有李姓者,作《姑孰十詠》,自比太白,遂号李赤。
後為廁鬼所惑,死于廁。
媚豬
南漢主劉鋹得波斯女,黑腯而慧豔。
鋹嬖之,賜号“媚豬”。
豬而曰媚,可笑甚矣!甯庶人所嬖幸妃名“趣妃”,言有趣之妃也,名亦不雅。
趣妃後為舒狀元芬所得,
相婆
王和甫守金陵。
荊公退居半山。
一日路遇和甫,公入編戶家避之。
老姥見公帶藥籠,告之病。
公即給以藥。
姥酬麻線一縷,語公曰:“相公可将歸與相婆。
”荊公笑而受之。
瓜戰
昔人喜鬥茶,故稱茗戰。
錢氏子弟取霅上瓜,各言子之的數,剖之以視勝負,謂之“瓜戰”。
然茗猶堪戰,瓜則俗矣。
蔡君安夏日會食瓜,令坐客征瓜事,各疏所憶,每一條食一片。
如此名“瓜戰”,便不俗。
鍛工、屠宰
楊升庵雲;永昌有鍛工,戴東坡巾;屠宰,号“一峰子”。
一善谑者,見二人并行,遙謂之曰:“吾讀書甚久,不知蘇學士善鍛鐵,羅狀元能省牲,信多能哉!”傳以為笑。
别号
《猥談》雲:道号别稱,古人間自寓懷,非為敬名設也。
今則無人不号矣。
“松”、“蘭”、“泉”、“石”,一坐百犯,又兄“山”則弟必“水”,伯“松”則仲、叔必“竹”、“梅”,父此物,則子孫引此物于不已,愚哉!向見一嫠媪,自稱“冰壺老拙”,則婦人亦有号矣。
又嘉興女郎朱氏,能詩,自号“靜庵”,見《說聽》。
又江西一令訊盜,盜忽對曰:“守愚不敢。
”令不解。
傍一胥雲:“守愚,其号也。
”
《挑燈集異》雲:無錫一人同客啜茶。
見一婢抱一幼兒出,其人即棄茶拱立。
客問故,曰:“所抱乃梅窗家叔也。
”然則孩提亦有号矣。
印章
天順間,錦衣門達甚得上寵。
有桂廷珪為達門客,乃私镌印章雲“錦衣西席”。
後有甘棠為洗馬江朝宗婿,而棠亦有印章雲“翰苑東床”。
一時傳賞,可為的對。
癖嗜部第九
子猶曰:耳目口體之情,大緻相似也。
蓋自“水厄”可畏,“酪奴”不尊,而茶冤矣。
故先茶而飲以歡之,而食以充之,而寝以息之,于是乎書畫金石以清其玩,吟諷讴歌以暢其懷,博奕田獵以逞其欲,花木竹石以寫其趣。
迨香水雜陳,内外畢具,而坐客之談諧其可少乎?凡此非富貴不辦,而佞佛布施,正為生生世世富貴地耳。
然而天授既殊,情緣亦異,盈縮愛憎,自然之歧也。
蝍且甘帶,鸱鴉嗜鼠,甲棄乙收,孰正唐、陸哭笑之是非?集《癖嗜》第九。
茶
王濛好茶,人至辄飲之。
士大夫甚以為苦。
每欲住候,必雲:“今日有水厄。
”
王肅喜茗,一飲一鬥,人号“漏卮。
”
盧廷璧嗜茶成癖,号“茶庵”。
嘗蓄元僧讵可庭茶具十事,時具衣冠拜之。
耽飲
畢卓為吏部郎。
比舍郎釀酒熟,卓因醉夜至其甕間取飲。
主者謂是盜,執而縛之,已知為吏部郎,方釋焉。
劉伶病酒,渴甚,從婦求酒。
妻捐酒毀器,涕泣谏曰:“君過飲,非攝生之道,必宜斷之。
”伶曰:“善!吾不能自禁,唯當誓鬼神耳。
便可具酒肉。
”婦從之。
伶跪而誓曰:“天生劉伶,以酒為名,一飲一斛,五鬥解酲。
婦人之言,慎不可聽!”仍飲酒禦肉,頹然複醉。
鴻胪卿孔群好酒。
嘗與親舊書雲:“今年田得七百斛秫米,不了曲糵事。
”王丞相勸使節飲,曰:“不見酒家覆瓿布,日月靡爛?”群曰:“不爾,不見糟肉乃更堪久?”
杜邠飲食洪博,既飽即寝。
人谏非攝生之道。
杜曰:“君不見布袋盛米,放倒即慢?”語意同此。
鄭泉字文淵,陳郡人,仕吳,官至太中大夫。
臨卒,語同輩曰:“必葬我陶家之側,庶百年之後,化而為土,幸見取為酒壺,實獲我心矣!”
艾子好飲,一日大飲而哕。
門人密袖豬髒置哕中,指示曰:“凡人具五髒,今公因飲而出一髒矣,其何以生?”艾子熟視,笑曰:“唐三藏尚活,況四耶?”
汝南王琎取雲夢石甃,泛春渠以畜酒,作金銀龜魚浮沉其中,為酌酒具。
自稱“釀王”兼“曲部尚書”。
亭州李氏種菊數百本,通縣莫敵。
人稱為“菊帝”。
“菊帝”好對“釀王”。
善飲
大司馬彭公澤,善飲。
偶訪郭武定勳,問侯:“今年釀若何?”郭曰:“小勝。
”且曰:“幸尚早,能小嘗否?”曰:“可。
”延之側室,尚不肯脫衣,曰:“主人不堪酬酢。
”郭曰:“适有張秀才,量似可,然何足以當巨公?”彭笑曰:“不妨,請見之。
”使侍坐,取兩銀舟相對,鲑炙蔬果,以漸羅列。
酒十餘行,解帶褫衣,曰:“進部尚可遲也!”屬有微雪,又十餘行,曰;“部幸鮮事,可無進矣!”轟對無算。
至暮,摹其腹曰:“酒太甘,當以燒酒送之。
”張謝不任。
乃命取前酒沃張,而自舉燒酒複十觥,始去。
曾公棨偉儀雄幹,善飲啖,人莫測其量。
張英國輔欲試之,密使人圍其腹作紙俑,置廳事後。
乃邀公飲,如其飲器注俑中。
竟日,俑已溢,别注甕中,又溢。
公神色不動。
夜半具輿從送歸第,屬使者善侍之,意公必醉。
公歸,亟呼家人設酒勞輿隸。
公取觞,複大酌。
隸皆醉去,公方就寝。
食憲章
段文昌丞相精馔事,第中庖所榜曰“煉珍堂”,在途号“行珍館”。
自編《食經》五十卷,時稱為“食憲章”。
措大言志
東坡雲:有二措大,相與言志。
一曰:“我平生不足,惟飯與睡耳。
他日得志,當飽吃飯了便睡,睡了又吃飯。
”一雲:“若我吃了又吃,何暇複睡!”
善啖
山濤酒後哺啜,折筯不休。
《癸辛雜志》:趙相溫叔健啖。
緻仕日,召一士人同食,各啖若幹。
臨别,士人腰間有聲,疑其腹裂,問之,雲:“平生苦饑,以帶束之。
适蒙賜飽,不覺帶斷,非有他也。
”宋太祖賜文知州食事同。
《歸田錄》:張齊賢每食,肥肉數斤。
嘗小惡,欲服天壽院黑神丸。
常人服不過一丸,公命以五七兩為一大劑,夾以胡餅而啖之。
及罷相,知安州,與客食。
廚吏置一大桶,竊視所食,如其物投桶中。
至暮滿桶。
元退處士年逾七十,無齒,咀嚼愈壯。
常曰:“今始知齒之妨物!”
江陰侯孫名鐵舍者,腹大善啖,平生未嘗自見其足。
永樂間,至京乞恩。
太宗命光祿寺茶飯,計食六十斤。
謝恩,拜不能起,命兩衛士挾之。
因不得襲蔭。
後家不給,食饅頭,又食煨茄,俱成籮以充饑。
王弇州《朝野異聞》
徐相存齋提學江西時,道遇毛尚書伯溫舟。
谒之,語小洽。
毛曰:“公得無饑否?”即呼具小點心來。
侍者捧大漆盤四,其二盤裝炙鵝,鵝皆大脔,其二盤裝饅頭,如碗大者各五十許。
又不置箸,以手掇之,二銀碗飛酒。
長啜大嚼,傍若無人。
徐雖不能多食,而少年勇于酒,互舉無算。
至暮,歡然别曰:“公大器也!”迨毛下安南還,華亭亦副八座矣。
毛食兼數人。
嘗主湖廣鹿鳴宴,諸生七十五人,人陪二大白,不醉。
秦晉諸公多長大,善飲啖。
王端毅公恕,年九十餘,每辰起進食,牛羊犬豕肉或雞凫之類三十碗,碗可一二斤,熟菜一大碗,面餅二盤,各堆高箸許,清酒三大碗,碗可盛二升。
飲啖至盡,起,摩腹徐行,周還約二裡所,複坐讀書,以為恒。
至九十三,一日食減三碗,面省可一盤,亭午而逝。
楊襄毅公博,每啖面一瓯,辄兩舉筯,凡十六舉筯,而罄八瓯。
大虜深入,人人惴恐。
公時在部覆疏,遣問甫畢,食肥肉三斤許,包子三十,酒數升,辄大睡,鼻息如雷。
人服其器量。
其後陽城王太宰國光、蒲州王大司馬崇古,皆長七尺餘,啖尤偉。
太宰切白肉作大脔,猶以為薄,夾進之。
一進必百脔,飲必三鬥。
大醉後苦熱,不能升公座。
啖巨柿四十,頃刻都盡。
王令賜绂言:其鄉有令張者,善飲啖,居恒不能快意。
一日鄰有驢斃,其值輕,張使買之,烹适熟,而女弟之婿至,亦以善啖名。
邀使共飲。
婿知為驢肉也,辭以飯後。
俄頃肉至,凡兩大盤,盤各可十餘斤,胡餅各百餘,蒜蔥醯醬各具。
用手撮之,頃刻俱盡。
視婿啖得半而止,笑曰:“果飯後耶?何孱也!為汝代之。
”即以手掇啖複盡。
舉濁酒兩鬥許,起拊腹曰:“今日始得一飽。
”宗戚間有呼張飯者,必先延之别室,面與肉如式。
而後出。
與客酬酢,尚兼數人。
不然,怒,竟去矣。
每烹肉,不令過熟,曰:“過熟安用我脾為?”指其腹:“此不堪一大釜耶?”
嘉靖間,河南有亓副使者,官山東,分巡海右,亦以善飲啖聞。
嘗按部至萊州,而怒其邑令,叱供饋出。
萊守,其鄉入,知内廚之不足供也,入白:“有北面一鬥,侑以肉十斤,酒一瓿,不知可用否?亓曰:“佳耳。
”既閉門,進宿食啖之,不飽。
使宰夫以守所饋面肉作水角,亟熟亟進,不能供。
悉出隸人佐之。
不移晷,與酒俱盡。
次日,謝守曰:“微公,幾為若敖之餒矣!”又一日,宴于鄉薦紳家。
其家善事馔,亓醉飽甚暢。
歸忽曰:“肉雖多,不使勝食氣,如何?”問:“廚有餘米否?”量之得五升,悉使作飯。
啖至盡,而後就枕。
吾家兄名世芳者,仕至廣東提學副使。
其啖肉食,可立盡十餘器。
每進楊梅、櫻桃、柑橘,必以十斤為度,而不見核之吐。
人或怪之,笑日:“更吐核,得幾許?”
王翰林钰,魁岸美姿,善飲啗。
自雲“平生唯三飽”。
嘗歸家,外家享之,極水陸之腴;其使朝鮮,啖刍豢,皆肴蒸體;史成,宴奉天殿,上知其善啖,盡撤禦膳賜之。
後有不合,拂衣歸。
既家漸匮,乃炙螺蛳,燒紫茄配飯,亦必滿一鍋。
嘉定人王全,以氣豪一鄉,徒步創婁塘鎮,人稱之。
每食,以一豬首、一鵝佐飯,尚不能飽。
偶饑,過其弟,煮白雞子四十食之,雲;“僅能小支胃口而已。
使置腹中,當何所着?”
餘及見許孝廉備我,亦善啖。
嘗往妻家稱壽,留酌。
許呼餓。
妻之母曰:“他物未熟,室中有冷結面,少加鹽醯,或可點心耳。
”許遽入室,不待鹽醋,便撮食三篩都盡,比客至,無面,乃更造之。
體絕肥,嘗暑月睡熟,腹下壓死一蜈蚣,長數寸。
徐肺沈脾
徐晦嗜酒,日沉湎而不傷。
沈傅師善餐,可兼四五人馔,恒無患。
楊嗣複戲曰:“徐家肺,沈家脾,大是安穩。
”
瓜齑
韓龍圖贽,山東人。
鄉俗好以醬漬瓜啖之,謂之瓜齑。
韓為河北都漕,駐大名府,諸軍營多鬻此物。
韓謂曰:“某營者最佳,某營者次之。
”趙閱道笑曰:‘歐陽永叔嘗撰《花譜》,蔡君谟亦着《荔枝譜》,今須請韓龍圖撰《瓜齑譜》矣!”
脯臘
《雲仙散錄》:盧記室多作脯臘。
夏月,委人于十步内,扇上塗饧以獵蠅。
時人呼為“獵蠅記室。
”
啖梅
範汪至能啖梅。
有人獻一斛奁,須臾啖盡。
食性異常
《南史》:劉邕愛食瘡痂,以為味似鳆魚。
嘗詣孟靈休,孟先患疚瘡,痂落床上。
邕取食之,孟大驚,痂未落者,悉褫取饴邕。
邕去,孟與何勗書曰:“劉邕向顧見啖,遂舉體流血。
”南康國吏二百餘人,不問有罪無罪,遞與鞭,瘡痂常以給膳。
唐權長孺好嗜人爪。
将自廣陵赴阙,郡公餞飲于禅院。
有狂士蔣傳者,于健步及諸傭保處得爪甚多,以紙裹,候長孺酒酣,進之,曰:“侍禦遠行,有少佳味奉獻。
”長孺捧視,欣然如獲千金,饞涎流吻,連撮啖之,甚惬思欲。
周舒州刺史張懷肅,好服人精。
唐左司郎中任正名,亦有此病。
國初僧泐季澤,喜糞中芝麻,雜米煮粥食之。
驗馬都尉趙輝,食女人陰津月水。
南京内官秦力強,喜食胎衣。
南京國子祭酒劉俊,喜食蚯蚓。
劍南節度鮮于叔明,好食臭蟲。
時人謂之蟠蟲。
每散衙(舊版無衙字),令人采拾得三五升,即浮于微熱水上以洩其氣。
候氣盡,以酥及五味熬之,卷餅而食,雲“其味甚佳”。
《狯園》雲;荊沣之間,有一異人,着七梁冠,身衣錦繡,狀甚奇古,腹如鬥大,須長尺餘,好飲,不谷食,人皆呼為“醉叟”。
相随唯一子弟,手攜竹籃,籃中貯幹蜈蚣及一切毒蟲。
問其故,答曰:“天寒賴以佐酒。
”市中兒争覓蟲以獻,皆擘而生嚼之。
其蟲之細小者,辄浸杯中,頃之與酒俱盡,蜈蚣長五六寸者,則夾雜以松柏葉,去其鉗,生置口中。
赤爪猙獰,蜿蜒須髯之際,觀者驚怖,異人飲啖似有盈味。
嘗雲:“蠍味最美,惜南方所無。
蜈蚣亦佳味,又次于蠍。
蜘蛛則小者為貴。
諸蟲唯蟻不可多食,多食悶人。
”
好睡
夏侯隐登山渡水,亦閉目美睡。
人謂“睡仙”。
相傳文五峰先生亦然。
每街市遇欲睡,辄以手憑童子肩曰:“好扶持,緩行。
”雙足不停,鼾聲已如雷矣。
寇朝一常事陳希夷,得睡之崖略。
郡南劉垂範往谒,其徒以睡告。
垂範坐寝外,聞齁鼾之聲,雄美可聽。
退而告人曰:“寇先生睡中有樂,乃‘華胥調雙門曲’也。
”或曰:“未審譜記何如?”垂範以濃墨塗紙滿幅,題曰“混沌譜”,雲:“即此是。
”
李愚欲作“蝶庵”,以莊周為第一祖,陳抟配食。
則寇朝一應在十哲之列。
南嶽李岩老好睡。
衆人食飽下棋,岩老辄就枕。
閱數着,乃一展轉雲:“君幾局矣?”東坡曰:“岩老常用四腳棋盤,隻着一色黑子。
昔與邊韶敵手,今被陳抟饒先。
着先自有輸赢,着後并無一物。
”
華亭丞谒鄉紳,見其未出,座上鼾睡。
頃之,主人至,見客睡,不忍驚,對座亦睡。
俄而丞醒,見主人熟睡,則又睡。
主人醒,見客尚睡,則又睡。
及丞再醒,暮矣,主人竟未覺,丞潛出。
主人醒,不見客,亦入戶。
張東海作《睡丞記》。
陸放翁詩雲:“相對蒲團睡味長,主人與客兩相忘。
須臾客去主人覺,一半西窗無夕陽。
”
書
宋晏叔原聚書甚多,每有遷徙,其妻厭之,謂之“乞兒搬漆碗”。
墨癖
李公澤見墨辄奪,相知間抄取殆遍,懸墨滿堂。
《志林》
吃墨看茶
滕達道、蘇浩然、呂行甫皆嗜墨汁。
蔡君谟晚年多病,不能飲茶,惟日烹把玩。
吃墨看茶,事屬可笑。
好草聖
張丞相好草聖。
一日得句,索筆疾書,滿紙龍蛇飛動。
使侄錄之。
當波險處,侄惘然而止,執所書問曰:“此何字?”丞相熟視久之,恚曰:“何不早問?”
蘭亭癖
僧永禅師有三寶。
一曰右軍《蘭亭》書,二曰神龜,三曰如意。
後傳弟子辨才,寶護倍至。
唐太宗令人诳得其書。
辨才曰:“第一寶既亡,其餘何愛?”乃以如意擊石,折而棄之,又促龜傷其一足。
《明良記》雲:善權居吉祥庵。
一夕,被火,衣缽悉無所顧,但從烈焰中持吳文定公所贈篇章,驚迸而出。
或言事與此類。
子猶曰:“和尚留得貴人篇章在,何愁衣缽?”
趙子固趙孟堅,字子固,宋宗室子。
有米颠之癖,效米作《書畫船》,嘗從霅川餘壽翁所易得“五字不損本”《蘭亭》。
喜甚,乘夜回棹。
至昇山,風起舟覆,行李俱淹。
子固方披濕衣,立淺水中,手持《褉帖》示人曰:“《蘭亭》己在,餘不足問!”
蕭字
梁武造寺,令蕭子雲飛白大書一“蕭”字于壁。
李約見而愛之,自江淮竭産緻歸洛中,扁于小亭,号曰“蕭齋”。
《王略帖》
米元章在真州,嘗谒蔡攸于舟中。
攸出右軍《王略帖》示之。
元章驚歎,求以他畫相易。
攸有難色。
元章曰:“若不見從,某即投此江死矣!”因大呼據船舷欲堕,攸遂與之。
碑癖
孫何好古文,為轉運使,苛急。
州縣患之,乃求古碑磨滅者數本,釘于館中。
孫至,讀碑辨識文字,以爪搔發垢嗅之,往往至暮,不複省錄文案。
王錫甚慕秦漢碑刻,往往節口腹之奉以事之。
一日語共遊者曰:“近得一碑甚奇!”及出示,無一字可辨,王獨稱賞不已。
衆問:“此何代碑?”王不能答。
一客曰:“我知之。
”王欣然就問,客曰:“此名‘沒字碑’。
”衆一笑而散。
唐趙崇凝重清介,标質堂堂,不為文章,時号“沒字碑”。
後唐丞相崔協不識文字,而虛有儀,亦号“沒字碑”。
畫
宜興吳滄州性嗜書畫。
弟唯積粟帛,清士常鄙之。
會有持徽宗題跋《十八學士》袖軸來售者,價索千金。
弟如數易之。
置酒燕兄及嘗鄙己者,酒半,出以相視,兄驚歎曰:“今日方與平時鄙俗扯平!”
好古
彭淵材遊京師十餘年,其家饘粥不給,以書召歸。
乃跨一驢,以一黥挾其布囊,囊皆封絆。
親知相慶曰:“可脫凍餒之厄矣!”淵材喜見須眉,曰:“吾富可埒國!”既開囊,乃李廷珪墨一塊,文與可“墨竹”一枝,歐陽公《五代史》草藁一巨束,餘無所有。
楊茂謙曰:“既是錯喚回來,隻應仍趕出去。
”
古銅器
張文潛嘗言:近時印書盛行,而鬻書者往往皆士人,躬自負擔。
有一士人盡裒其家所有,約百餘金,買書以入京。
至中途,遇一士人,取書目閱之,愛其書而貧不能得,家有數古銅器,将以貨之。
而鬻書者雅有好古之癖,一見喜甚,曰:“毋庸貨也!我與汝估其值而兩易之。
”于是盡以随行之書換數十銅器,遂返其家。
其妻方悅夫之回疾,視其行李,但見二三布囊,磊塊铿铿有聲。
問得其實,乃詈其夫曰:“你換得他這個,幾時近得飯吃?”其夫曰:“他換得我那個,也幾時近得飯吃?”
吟癖
楊處士樸性癖,嘗騎驢往來鄭圃。
每欲作詩,即伏草中冥搜。
或得句,則躍而出。
遇之者莫不驚駭。
賈島初赴京師,一日于驢上得句雲:“鳥宿池邊樹,僧推月下門。
已欲改“推”字為“敲”,商之未定,遂于驢上吟哦,時時引手作勢。
時韓愈吏部權京兆尹,島不覺沖至第三節。
左右擁至尹前,尚為手勢推敲未己。
愈問知之,為定“敲”字。
又島騎驢天衢,得“落葉滿長安”句。
屬對未得,因唐突京尹劉栖楚,被系一夕而釋。
島不善程試,每巡鋪告人曰;“原夫之類,告乞一聯。
”“原夫”者,賦中轉起字也。
今人欲事事求工,适足笑耳。
弄葫蘆
王筠好弄葫蘆。
每吟詩,則注水于葫蘆。
傾已複注,若擲之于地,則詩成也。
愛杜甫、賈浪仙詩
張籍取杜甫詩一帙,焚取灰燼,副以膏蜜,頓飲之,曰:“令吾肝腸從此改易。
”李洞慕賈浪仙詩,鑄銅像,事之如神,常念賈島佛。
好唱
宋之愻為連州參軍,好唱歌。
有陳希古者,庸人也,倩之愻教婢歌。
欣然就之,每日端笏立于庭中,呦呦而唱,其婢隔窗和焉。
好音樂
唐莊宗自言:“一日不聞樂,則飲食都不美。
”方暴怒,鞭笞左右,一聞樂聲,怡然自适,萬事都忘焉。
又善音律,或時自傅粉墨,與優人共戲。
優名謂之“李天下”。
韓持國患暑,使群婢交扇,猶雲“不堪”。
乃使作曼聲,不覺以手按拍,都忘其熱。
羯鼓
明皇好鼓,不好聽琴。
有奏琴者,弄未畢,上叱去:“速召花奴,取我羯鼓來,為我解穢!”甯王子汝陽王琎,小名“花奴”。
琵琶
範德孺喜琵琶,每就寝,必需繁弦乃寝。
毬
唐僖宗喜擊毬,謂石野豬曰:“朕若應擊毬舉,定作狀元。
”野豬曰:“若遇堯舜作禮部侍郎,陛下未免駁放。
”上大笑。
圓社中有煉腿之語,自僖宗始。
見《類說》。
奕
李讷仆射性卞急,酷尚奕棋。
每下子安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