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說的這座城市就是君主攝政晚期
這座有着透視美的首府,其政治問題局限于一種情緒化的對立,對立的雙方,一個是半分裂主義的群衆基礎廣泛的天主教,一個是忠實于帝國條條框框的清新活躍的自由主義。
慕尼黑連同在慕尼黑統帥廳舉辦的衛兵儀仗隊音樂會,連同它的藝術品商店,做裝飾裝潢生意的宮殿和旺季展覽會,連同它的謝肉節期間的農民舞會,它的由喝烈性黑啤酒引起的酩酊大醉,它的十月啤酒節草地上的長達數周的巨獸般的教堂落成紀念日年市,在這裡,一群群倔強而又快活的人們慶祝他們的農神節,盡管這種慶祝早就被現代大衆化經營所收買;慕尼黑連同其被保留下來的瓦格納崇拜,它的秘密的躲在凱旋門後面舉辦美學晚會的小集團,它的為公衆的善意所圍裹且實質上是舒适惬意的放蕩不羁的文藝人團體。
所有這一切,都在阿德裡安此次于上巴伐利亞度過的貫穿一秋、一冬、一春的那九個月裡被他盡收眼底,他徜徉其間,體會個中滋味。
在他和席爾德克納普一同前往拜訪的藝術家慶典上,在裝飾雅緻、若隐若幻的大廳中,他本人重又和羅德圈子裡的成員,那些年輕的演員、克虐特裡希夫婦、克拉尼希博士、齊恩克和施彭格勒、這家的兩個女兒,相聚在了一起,他同克拉麗莎和伊涅絲,外加呂迪格爾、施彭格勒和克拉尼希,很有可能還有讓内特·碩伊爾一起圍坐一桌,其間也會突然冒出個施維爾特費格來,他或是扮成農村小夥,或是穿上十五世紀的佛羅倫薩服,這種古裝有利于突出他的美麗大腿,并使他看上去有點像波提切利
“以友好的方式”是他愛用的一個口頭禅;凡事皆應友好地發生,避免不友好的忽略,這是他所遵循的原則。
他在客廳裡原本有着繁重的義務和濃厚的與人調情的興趣,而他同拉姆貝格大街的這兩位女士的關系更多的也隻是一種兄妹之情,但他覺得如果完全忽略她們的話不大友好,可是,這種刻意的友好又由于他的匆忙接近而表現得太過明顯,以至于克拉麗莎傲慢地對他說道: “上帝啊,魯道夫,您一來,就擺出一副救世主的表情,您能不能不這樣啊!我向您保證,我們已經跳夠了,我們根本不需要您。
” “需要?”他用他那帶點後腭音的聲音喜怒參半地回應道,“那麼我的需要就該一文不值嗎?” “一點也不,”她說道,“再說了,我對您而言個子也太高了。
” 她一邊這樣說,一邊很是傲慢地擡起她那吊在圓圓的嘴唇之下的缺乏凹陷的短下巴,起身和他一起離開座位去跳舞。
要麼,換了他請的人不是她,而是伊涅絲,那麼,伊涅絲則會低眉撅嘴地跟着他去跳舞。
此外,他的友好也不僅僅隻是針對這姐妹倆。
他十分善于控制自己的忘性。
他可以突然地,尤其是當那姐妹倆拒絕跟他去跳舞的時候,搖身一變,若有所思地在桌邊找個緊挨着阿德裡安和一直穿着化裝舞服喝紅酒的巴普提斯特·施彭格勒的位置坐下來。
後者一邊繪聲繪色地說事,一邊眨眼睛。
他的臉上有一個酒窩,就懸在他那濃密的髭須的上方,他此時正在引用龔古爾兄弟的日記或是阿貝·加裡亞尼的書信,而施維爾特費格則帶着他那種恰恰是因為注意力集中而顯得憤怒的表情,目不轉睛地盯着人家的臉。
他和阿德裡安談論下一場“撞塞子”音樂會的曲目,要求阿德裡安把他不久前在羅德家發表的關于音樂、關于歌劇狀況之類的言論作進一步解釋,那個迫切勁兒呀,就好像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麼别的能夠讓他感興趣,再也沒有什麼别的義務需要他去承擔了似的,而且,他還真是一門心思地撲在了阿德裡安一個人身上呢。
隻見他挽起他的胳膊,同他一起繞開熱鬧擁擠的人群,圍着客廳閑逛,用狂歡節式的你來稱呼他,全然不顧對方的不予理睬。
讓内特·碩伊爾後來曾告訴我說,有一次阿德裡安這樣漫步回來之後,伊涅絲·羅德對他說道: “您可别讓他得逞。
他什麼都想要。
” “恐怕萊韋屈恩先生也是什麼都想要吧。
”克拉麗莎用手托着下巴這樣補充道。
阿德裡安聳了聳肩膀。
“他想要的東西,”他回答道,“就是,希望我能給他寫一部甚至能讓鄉下農民都接受他的小提琴協奏曲。
” “這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