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吧。
”
“我……嗯……怎麼說,對人群感到恐懼。
這很荒唐,對嗎?”
“一點也不。
很多人和你一樣,在某些環境下會感到焦慮或者是恐懼。
學校,而且還是初中,确實有可能引人焦慮,尤其是考慮到各種情況。
那這些痛苦,你現在從哪些地方可以感受到呢?”
“膝蓋那兒,真的非常難受,感覺就像身體裡在燃燒。
”
“沒錯,你母親也是這麼跟我說的。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真的嗎?我的膝蓋,有什麼意思?”
“你聽到‘膝蓋’這個詞會想到什麼呢?如果你把‘膝蓋’拆開來看呢?這個詞裡既有我也有我們,而你的問題,是‘關節’的問題對不對?所以……你也會認同你其實是無法處理好‘我’和‘我們’之間的‘關系’,不是嗎?”[法語中“genoux”(膝蓋)一詞可拆成“ge”和“noux”,發音近似于“je”(我)和“nous”(我們),“articulation”(關節、連接)一詞又可引申出“關系”的含義。
]
一邊說着這些話,精神分析師的臉上露出了非常滿足的表情,甚至可以說是極度的愉悅。
而在此之前,我的膝蓋隻對G産生過這樣的影響力。
我一時失語。
“有時候心理上的痛楚雖然不聲不響,但也會通過觸發生理上的痛覺而表現出來。
你可以自己一個人想一想。
我就不再打擾你了。
而且,你需要好好休息。
我們今天就到這裡吧。
”
可能,在我們談話伊始,這位精神分析師曾對我和G的關系有過模糊的暗示,但除此之外,他一句話都沒有提到這個。
而我那時當他不過是個滿嘴仁義道德的人,就像G說的那些看我們一眼就會劈頭蓋臉地斥責的人。
于是我沖他挑釁般地問道:
“除此以外,您就沒有什麼别的要對我說了嗎,關于我的處境?”
這回,他的語氣倒是嚴厲,回答道:
“我可以再多說一些,但你不會喜歡聽的:關節風濕病真的不是你這個年紀會得的毛病。
”
幾天後,母親的情人也不請自到。
在此之前,這位總是打着漂亮蝴蝶領結的小胡子先生從未對我表達過任何特别的好感。
而現在,他獨自前來,臉上還帶着沉重和抱歉的表情。
他想幹什麼?難道是我即将不久于人世——那他們确實會瞞着我——才引起他如此的同情?他問都沒問就在病床右邊的一把椅子上坐下,然後以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溫柔姿勢,用他那溫熱的、略有汗意的大手将我的手握住。
“你感覺怎麼樣,我親愛的V?”
“挺好的,還不錯,每天感覺都不太一樣……”
“是的,你母親跟我說你病得很嚴重。
你很勇敢。
但這裡是兒童醫院,他們一定會好好為你治療的,這裡的醫生是最好的!”
“感謝您來看我。
”(其實,我一點都不知道他來這兒能幹什麼。
)
“這沒什麼。
我知道這些年我占用了你母親不少的時間,所以你也不必将我當作朋友看待。
但是呢……怎麼說,我想……說到底,你父親一直不在你身邊,我有點内疚沒能更多地關心你的生活。
我很希望能為你做點什麼,隻是我不知道該從何入手。
”
我笑了,帶着點訝異,而内心深處,我被他感動到了。
接着他總算放開了我的手,開始不自在地打量起房間四周的白色牆壁,試圖尋找靈感來繼續他的長篇大論。
最後,我擺在床頭櫃上的一本書意外地拯救了他。
“你喜歡普魯斯特?哎呀,這可太棒了!你知道嗎?他是我最喜歡的作家。
”
《追憶似水年華》的第一卷是G送給我的。
他對我說,沒有什麼比生病的時候讀可憐的馬塞爾的作品更合适了。
他躺在病床上寫作,時不時還咳嗽兩聲……
“我才剛開始讀……是,我挺喜歡的。
呃,有關公爵夫人的那些内容,我其實不太感興趣,但他有關熱戀的描述,還是非常打動我的。
”
“是的,沒錯!熱情如火的愛!就是這個!所以,我其實也想告訴你的是,我和你母親之間不再是以前那樣的關系了。
我們打算分開了。
”
“真的嗎,所以你們在一起過?我還是頭一次聽說。
”
“是的,總之你明白我想要說什麼……但我還是希望我們之間可以保持親近,你和我。
我們可以時不時約出來吃個飯。
”
然後他看了眼懷表,遺憾地表示到了必須離開的時間了。
他站起身,就在準備親吻我臉頰的時候,仿佛突然間不受控制似的,他歪了一下頭,于是他那帶着胡茬、泛着紅紫色的厚嘴唇貼上了我的嘴唇。
他随即站起身,臉紅得像牡丹一樣,手足無措地離開了,好像後面有個幽靈在追他似的。
無心之舉隻會波及那些注意到它的人,我的新精神分析師朋友會這麼說。
要怎麼才能知道他這一舉動是否無心呢?一開始我還覺得母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