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之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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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天,秀珍發現了括号。
一堆括号。
(施暴)(恐吓)(扒掉衣服)(狠狠壓住)(興奮)(勃起)(插入)(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有些小說把括号描寫得極為傳神逼真,而且為數還不少。
有些小說钜細靡遺的述說如何拖著那個女人,如何讓她心生恐懼,讓她用何種姿勢躺卧,又是如何令她屈服,最後在某種興奮狀态下做了( ),詳細程度令人憷目驚心。
當然,小說并未擁護加害者,隻是表現出加害者有多心狠手辣罷了。
正是為了讓大家看到加害者有多惡劣,才會将性侵的(括号)描繪得猶如在夜空中引爆的煙火般華麗。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惡劣的傢夥!竟然做出這麽慘無人道的事,真是太狠毒了!那些傳神而逼真的(括号),将壞人的惡行描寫得更惡毒,加深了對壞人的憎惡情緒,也引發了報複心态。
由于它們明确展現出壞人有多壞,受害者又有多煎熬,使得前面那些施虐的具體(括号)成了具美學與必要的場景。
既然已經證明那個人是壞人,所以不要緊(這點場景無傷大雅);既然已經表現出壞人是如何被塑造的,所以不要緊(因為已經揭露了,所以沒關係)。
有一部小說,被性侵的女人用更心狠手辣的方式向男人複仇,在此之前,她遭受的衆多(括号)簡直到了令人作嘔的程度。
那些逼真細膩的(括号)!滿懷憎恨的女人終究向男人報了仇,痛痛快快的加倍奉還,因此女人所遭遇的(括号)被遺忘了──真能忘記嗎?受害者真能忘掉那些令人不寒而慄的(括号)嗎?即便複仇成功,痛快的加倍奉還,就能說(括号)什麽都不是了嗎?就連不曾經曆(括号)的秀珍都無法忘懷了,這有可能發生嗎?
秀珍不禁心生疑惑。
會不會是自己太敏感了?其實(括号)根本不足為奇,她卻替它們賦予了過多意義?難道真如那男人所言,是秀珍有被害妄想症?有一天,秀珍在某部小說中讀到了男人訴說“我想強暴那個女人”的心聲。
那一刻,她中止閱讀,停了下來。
仔細想想,過去曾聽過相似的話。
“感覺就像被強暴一樣。
”
那是系上慶祝新生入學的聚會,她看到貞雅坐在對面,和河宥利坐在一起。
因為河宥利叽叽喳喳說個沒完,秀珍的視線很自然的飄向那一邊。
宥利看起來很奇怪,但秀珍隻将注意力放在自己周圍,滿心興奮期待。
她原以為自己可能考不上,沒想到順利上榜了。
她心想,終于來到大學了,我必須用功讀書,趕快找到工作,把外婆接來安鎮住,和外婆兩人親密和睦的生活。
要是也能交到男朋友就好了,溫柔又帥氣的男朋友。
我要找個對我好,我也對他很用心,深愛彼此、互相珍惜的人。
可能因為是新科系,系上聚會時能申請補助,教授們也很大手筆,點了很多酒和下酒菜。
有其他系的學生跑來宣傳社團,也有即将轉系的學長姐加入。
這還是秀珍第一次遇到這麽多人,覺得緊張又開心,但沒有喝酒。
不知從哪一刻開始,秀珍的座位附近變得熱絡喧鬧。
秀珍旁邊坐了大約五名男同學,在三位學長加入後,他們開始玩起拚酒遊戲。
秀珍不想喝酒所以沒有參與,隻在一旁看熱鬧。
一群男生和兩個女生開始玩起遊戲。
遊戲規則是将燒酒瓶蓋上那圈鋁線扭轉成條狀,再用指尖彈它,誰最先把它弄斷就必須乾杯。
即便隻是在一旁觀賽也很好玩,因為每次都會栽在同一個人身上。
有個決定轉系的哲學系學長,隻要瓶蓋到了他手中,就算隻是輕輕敲打,鋁線也會應聲斷裂。
因為已經連續三次了,大家都興沖沖的湊過來。
第四次又是相同結果,大家都忍不住鼓掌大笑,秀珍也笑了。
第五回合開始時,學長可能是想逗大家笑,手開始故意顫抖起來。
氣氛很愉快,當學長彈出指尖時,所有人都激動得大叫,因為鋁線又斷了。
學長用雙手覆住臉孔大喊:“靠,心情就像屌被割掉一樣。
”大家都笑了。
學長接著又說:“感覺就像被強暴了。
”
大家又笑了,秀珍也笑了,她内心并沒有感到不愉快。
當下的氣氛很搞笑,也不必為了這種話擺起臉孔。
學長說這話不是想戲弄誰,隻是脫口而出的玩笑話。
其他女生聽到那句話後也不禁笑了,大家都知道那不是真的被強暴的意思,隻不過是随口丢出的一句話罷了。
啊,直言不諱的比喻,越是不受限制、肆無忌憚,隐喻就越是美麗動人。
秀珍也跟著鼓掌叫好。
在書中讀到“我想強暴那個女人”的心聲時,秀珍想起那天學長的聲音。
如今她不再能接受那種玩笑。
怎麽會有人把那當成玩笑?“感覺就像被強暴了。
”性侵怎能成為笑點?小說不是使用了各種(括号)描寫得極盡狠毒逼真嗎?感覺就像被強暴?想要強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