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怎麽不老實說想要孩子?”
秀珍愣在原地,一時啞口無言,但很快便整理好思緒,緩緩回答:“你在說什麽?我不是說沒關係嗎?”
他凝視著秀珍。
“妳以為我不知道嗎?”
秀珍不發一語,腦海一片空白,當下真的什麽想法都沒有,隻想結束這場對話,進房睡覺,早上再若無其事地起床。
她想和丈夫一起吃早餐,到咖啡廳上班,度過充實的一天。
她心想,你究竟知道了什麽?
“我知道妳會偷看那些幼兒園的孩子。
”
秀珍沒有回應。
“我知道妳每天點進朋友們的頁面欣賞孩子的照片,在咖啡廳時一有空就會逛童裝購物網站,也知道妳在百貨公司時曾拿兒童運動鞋起來看。
”
秀珍欲言又止,知道不管自己說什麽,他都無法理解。
賢圭與秀珍的孩子,這是指在秀珍想要的狀況下,和她期望的人有愛的結晶,也意味著是她親手打造的未來。
沒錯,秀珍是想要小孩,但她覺得這搞不好隻是荷爾蒙在作祟,是母性本能随著年紀增長而蠢蠢欲動,所以另一方面又不想要有孩子。
這個想法雖出自秀珍的腦袋,但她并不相信自己。
而且,每當想到孩子,秀珍就會想起宥利的日記,變得焦慮不安。
我可以對這人的孩子負責嗎?我能相信自己的孩子嗎?當她知道和賢圭很難有孩子時,甚至暗自鬆一口氣。
老實說,是徹底放下了心。
但她又對自己的想法存有疑慮,想要有孩子與不想有孩子的想法,似乎全繫于十二年前那件事。
因為動了堕胎手術,所以這次她想自行選擇有孩子;因為動了堕胎手術,所以這次她想自行選擇不要有孩子。
發生那件事後,秀珍再也摸不透自己真正的心思,才會時不時看孩子的照片,聽他們的聲音,确認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有孩子。
但越是這樣做她就越混亂,隻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她不想對賢圭提起孩子的事。
她不想傷害他,如果她說想要小孩,他就會不停自責、陷入絕望;要是她說自己不想要小孩,他也會埋怨自己,認為秀珍是因為自己才死了這條心。
不管是哪種情況,秀珍都不願意見到,但她很難解釋這些複雜的情感,才會乾脆閉口不談。
她繼續保持沉默。
他用悲傷又心痛的表情看著她。
“妳看,妳總是什麽都不說,以為我不知道妳根本不相信我嗎?總是懷疑我會變心,經常感到不安,但是秀珍啊,妳埋怨我也無所謂。
妳必須盡情埋怨,才能正視下一步。
這是我們的人生,妳我不是分開的,我們過著彼此的人生。
儘管如此,我依然默默等著,等妳率先開口談這件事。
妳認為我一輩子都活在稱讚中,坐擁一切吧?但我這輩子最大的夢想是妳,是妳能全然信任我,就像我深愛妳那般。
如果妳信任我,隻要妳能信任我,我什麽都能辦到。
我告訴自己,總有一天會有所改變。
”他的語氣緩慢而堅定。
秀珍帶著些許沙啞的聲音開口:“你說我哪裡沒有變?”
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面對自己所愛之人,她要怎麽對他說明,因為不想傷害他,才什麽都說不出口。
我始終想給你全部,自從遇到你後,我過的一直都是我們的人生。
她該怎麽說呢?
終于,他說了:“河宥利的日記,我知道妳一直留著它。
”
他們凝望彼此。
秀珍已經懷疑這件事許久,疑心猶如樹葉的葉脈般開展,秀珍一直都明白,能夠穩住懷疑的枝幹的人是自己,一旦鬆開手,當相同的事再度發生,自己就會陷入絕望,再也無力爬起來。
秀珍明白,金東熙在自己的人生中根本什麽都不是,儘管他留下了極為深刻而沉痛的傷口,但秀珍跨越那段歲月存活了下來。
金東熙這種人絕對無法支配秀珍的人生,因此,秀珍真正害怕的隻有一件事。
劉賢圭,她願意付出一切的人,倘若他轉身離去,秀珍絕對會招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