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昌德宮、昌慶宮等幾處宮殿更是被燒成了白地。
(《西崖文集卷十六雜著記亂後事》)
一時間漢城濃煙滾滾,火光沖天。
後來日本人進入漢城,看到禁中滿地都是焦土,愣愣地來了一句:“這不是項羽燒完的鹹陽城嗎?”(天荊《西征日記》)
對此亂象,守城最高指揮官李元陽束手無策。
他手底的人一半跟着皇室跑了,一半自己跑了,剩他一個光杆司令,什麼都沒法幹。
而都元帥金命元看到漢城如此混亂,幹脆不在城裡呆着了,眼不見心不煩。
他身負守江之責,便把元帥營帳移到漢城附近的濟川亭。
這裡可以俯瞰漢江東西,便于觀察敵情。
金命元還收攏了一批退下來的殘兵敗将,重新編列,和自己的手下合兵之後,足有一千之數,勉強夠一支軍隊的規模了。
這些殘兵敗将中,恰好有三個熟人:巡邊使李镒、慶尚左兵使李钰和慶尚右水使樸泓。
李镒是從忠州之戰中逃回來的。
這位老将的命實在是硬,當初彈琴台一戰中,他隻身一人,沿着漢江江畔的茂盛山林一路逃竄,硬生生躲過了追殺,趕回漢城來報信。
而李珏、樸泓兩位更是不得了。
他們從開戰第一天就一路狂奔,跑得比小西行長還快。
敵人在釜山的時候,他們已撤到了大邱。
敵人在大邱的時候,他們已撤到了慶州。
敵人到慶州的時候,他們已經跑到了忠州附近的竹嶺關隘。
等到敵人打下忠州,他們施施然撤回了漢城。
到了漢城就不用撤了,這裡就是他們的終點。
金命元覺得這兩個逃命将軍實在是不象話,一肚子怒氣發洩到他們身上,直接抓起來,留待以後問斬。
李镒是力戰而退,所以保得一條性命。
他把忠州戰場的情形彙報給了金命元,這讓金命元心情愈加沉重,對守江的前景變得悲觀起來。
五月初二,金命元登上濟川亭,朝江南望去。
他眼睛一下直了,隻見遠處一隊隊盔明甲亮、旌旗漫天的日本軍隊朝着漢江開來,殺氣騰騰,不可一世。
這支部隊,正是加藤清正的第二軍團。
要說加藤清正的行軍速度,實在是無比驚人。
他在四月二十九日淩晨拔營,隻用了三天時間,就切穿忠清北道和京畿南道的沿途諸城,來到了漢江邊上,與漢城近在咫尺。
他也是沒辦法。
謾說那個總跟自己較勁的藥販子小西,就是第三軍團的黑田長政,看似不徐不疾,也已經兵至水原城,距離漢城也沒多遠了。
清正到了漢江江畔,往對岸一望,與金命元正好看了一個對眼。
清正樂了,立刻吩咐鐵炮隊列陣,沖着濟川亭方向一通亂轟。
鐵炮的射程不過一百多米,而漢江光河面寬度就有兩裡地,彈丸根本傷不到對岸的人。
但鐵炮巨大的噪聲卻讓對岸的守軍不寒而栗。
尤其是濟川亭上的金命元,回想起李镒描述的彈琴台的慘劇,面色刷白。
他匆匆從亭子上下來,吩咐手下,所有帶不走的火器、辎重、糧草,能砸就砸,能燒就燒,能沉江就沉江,然後卷起鋪蓋,北上護駕去者。
此時漢城已成為空城,負責留都的李元陽一聽說金命元跑了,心想我别等死了,也跑了。
于是漢城寂靜無聲,成了一座空蕩蕩的鬼城。
吓走了金命元,加藤清正不得不正視另外一個惱人的問題。
沒船。
漢江在朝鮮隻排名第四,長度才五百多公裡,不算特别長,但是它的河道非常寬,尤其是漢城這一段,因為彙流了北漢江的水,流量極大,水面又寬。
沒船根本過不去。
金命元膽子雖小,卻是個盡職的指揮官。
他在三十日接任守漢江後,就連夜把漢城附近所有的船都拖到了江西。
清正在江邊轉悠了一天,居然一隻都沒找到,說明朝鮮人的堅壁清野相當成功。
清正急得直跳腳,生怕在這裡耽誤時間,小西行長從後面趕上來。
最後還是他的一位部下解決了這個問題。
這個人叫曾根孫六,越中人,遊泳水平很高。
他自告奮勇,隻身一人橫着遊過了漢江,去江北尋找船隻。
加藤清正是五月二日到漢江,金命元四月三十日才開始收繳船隻,就算他有本事全運過江去,也不可能全部銷毀。
孫六過江之後,居然真被他找到一隻小舢闆,興高采烈地獨自劃回北岸。
但一隻小舢闆運輸能力實在有限,指望它把整個第二軍團運過去太不現實。
加騰清正并不隻是位勇将,他還是一位出色的工程技術人員,擅長築城。
日本許多名城如熊本、江戶、名古屋,都是出自他的手筆。
此時在漢江江畔,工程師加藤又開始發揮了。
他下令把漢江東岸遠近樹木都砍光,附近民舍都拆光,弄來許多木料,大造木筏。
然後他做了一根極長的長索,讓孫六用小舢闆把它一路扯到漢江北岸固定好,讓這根長索橫亘在漢江河面之上。
接下來,加藤清正把木筏放到水裡,與長索固定在一起。
隻要扯動長索,木筏就可以朝着北岸前進,引而往來如船。
(《龍蛇日記慶尚道觀察使金晬聞記》)
這辦法有些簡陋,危險系數很高,但卻是那種情況下最有效率的選擇。
來回折騰了不知多少趟,第二軍團總算在五月三日把主力都渡了過去。
加藤清正很是高興,集結部隊立刻朝着漢城殺奔而去。
到了漢城的崇禮門下,清正運足了氣,剛要喊話讓守軍投降,城頭冒出一人,居高臨下,笑嘻嘻地對清正說: